灵归、乌芝和鲤花花半夜被吵醒,赶过去时,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狐狸尾巴被燎黑的涂山无忧,看着他心爱的合欢花树被烧得光秃秃的,心痛得捶胸顿足。
“涂山公子,树烧了还能再种的嘛。”
乌芝上前安慰道。
“那就不一样了……这里三百四十二棵合欢树,少了一棵都不行的……”
涂山无忧黯然神伤。
“灵偶也被烧得渣都不剩了……”
灵归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也好,免得再生事端。”
当夜,被五花大绑的灵偶被扔到了离洛面前,瓷白的肌肤上没有一丝烈焰的痕迹。
“唔唔……唔唔……”
细小的呜咽声从房间内传来。
轮椅碾过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瘦削的人影掠过屏风上缂丝的花鸟图。
“东西,拿来了,放了他。”
轻飘飘的声音如月光落下。
离洛转身,望向屏风后的倩影,两只凸起的青铜巨眼,诡异地凝视着前方。
“来都来了,不喝杯茶再走吗?”
“咳,茶水啊,与治我咳疾的药相冲。”
屏风后的影子凝滞不动。
“唔唔……唔……”
阴沟里的老鼠般的细碎噪音连绵不断,离洛有些烦了,一记劈砍,那东西便噤声了。
砰——
一座小山似的躯体斜倒在屏风前。
屏风后那身影依然无动于衷。
“他可是你亲弟弟,你不心疼吗?”
离洛笑了,有些捉摸不透眼前人。
卢阳昏厥着倒在地上,四肢被绑着,嘴巴里塞满了布条,白花花的肥肉从绳子的缝隙中溢出来,软趴趴地流在地上。
轮椅摇过屏风,月光勾勒出移动的轮廓,银狐裘里的苍白少女抬眸,直视青铜巨眼。
“你竟然会愚蠢到以为,我会因为他而去做那些罪孽的事情。”
“你如此自诩清高纯良,却纵容你的弟弟横行霸道,欺男霸女……这就是你们巫族救世救人的方式吗?”
离洛勾唇嘲讽。
“他死,我也会死。我死了,云梦泽上千千万赖水而生的生灵谁来守护?”
卢清河双目悲戚,声音破碎。
“一次次容忍了恶的发生,你早就不是不染纤尘的清泉了。”
金色的夔纹爬上青铜面具,离洛声音淡漠却又如海妖般蛊惑人心。
“要许个愿吗?我能帮你,让你永远做天上冰雪,山顶明月,像你的先祖天花圣女一样,垂名万世。”
满天金色丝线如水母挥舞着触角,朝轮椅上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脆弱少女伸去。
砰——
金色丝线碰到了一层水雾凝成的蓝色屏障,顿时被妖力反弹,收回了面具中。
离洛面具下的神色罕见地一惊。
“你……”
“你忘了吗?你的青铜面具对我没用,离洛哥哥……”
卢清河低垂的幽蓝目光缓缓上移,像一汪映着月色的湖泊,宁静而深邃。
离洛往后踉跄了两步,碰倒了桌子上的青花花鸟纹梅瓶,碎瓷片散了满地。
他鲜少慌乱至此,像是看着握在掌心的猎物亮出獠牙,撕开伪装,变成了捕猎者。
“我们从前,认识吗?”
离洛稳住了身形,青铜面具遮住了他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离洛哥哥,面具戴久了,你也快要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了吗?”
卢清河伸出指尖,清蓝水流萦绕而出,想将离洛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离洛警惕地侧身,避开了。
“不管你……”
“不管你这次回黔青的目的是什么,不管你是不是还念着你那些愿望……”
卢清河顿住,咳嗽一阵。
“只要我还是天花水镜的族长,我都将以生命守护黔青巫族与百姓。”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离洛轻笑。
“今天我来,不是为了卢阳,而是为了你啊,离洛哥哥。”
卢清河凝视着青铜巨眼。
她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立场偷走灵偶前来赴会,或许不是以天花水镜一族之长的身份。而仅仅是卢清河。
“希望我们不要走到敌对的那一步。”
卢清河用水流托起卢阳沉重臃肿的躯体,轮椅咯吱咯吱转着,转身离开了。
卢清河将卢阳带回了天花水镜,隐蔽的地宫里,锁链环铐起卢阳的双手双脚,将那肉山般的躯体挂在了喷涌着血腥气的池子上。
卢清河一边拿手绢掩着口鼻,一边就着侍女端来的水一颗颗吃药丸。
侍女紫鳐走上前来,将一碗绿油油的粘稠液体灌进了昏迷的卢阳嘴里。被灌下药的卢阳晕得更死了。
“紫鳐,快些吧,我今天有些累了。”
轮椅上的少女声音虚浮得吓人。
紫鳐踩着梯子爬上去,掀开他的裤腿,臃肿如猪蹄的脚腕上,有一道道淡红色的疤痕。紫鳐随即用匕首在那些疤痕上割出道新的伤口来,血液汩汩流下,落进干涸的血池里。
许是因为卢阳格外肥硕的缘故,他的血液和寻常相比,也格外浓稠黏腻,像融化树脂。
血池底很快积了一层薄血,卢阳浑身的肤色也越来越苍白。眼见他的脚腕处已经滴不出一丝血,紫鳐才上前把快速愈合去疤的草药敷在了他的脚踝处。
紧接着,血池旁,一众巫妖开始布阵,阵法中,满池新鲜的血液沸腾而起,最终凝作了一颗核桃大小的红色药丸。
侍女们将那枚血丸呈上来,卢清河就着水忍着恶心服下了那颗腥臭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