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烦。”
鸳娘暗骂一声。
黑羽鸳鸯振翅飞落在马车上,一片乌青羽毛顺着帷帘落入马车中,于众人不经意间附在卢清河的轮椅上。
此时,卢清河正在马车内与身侧侍女讲话,字字句句皆落入鸳娘耳畔。
紫瞳紫发的水族侍女端来一木托盘,齐齐整整码着两排打开的方匣,每个方匣都放着一颗药丸,足足有十几颗,大小、颜色各异。
“族长,该吃药了。”
卢清河咳嗽两声,长睫垂下,遮住眼底幽蓝,眸光如兰叶露珠般轻盈易碎。
“紫鳐,这药丸,怎么又多了几种啊?”
“苏族长说,这些都是补灵固体的药,吃了对您身体有好处的。”
侍女解释道。
“罢了,咳咳,吃便吃吧。”
卢清河苦笑着,将那十几颗药丸依次就水服下,呛咳几声后,拿手绢拭去嘴角水渍。
“族长,我们这样下去,真的能找到当夜闯入荒冢的真凶吗?”
紫鳐满脸担忧着问。
“紫鳐,你有所不知,咳咳,荒冢的尸气,一旦沾染上,唯有拿棺材山下销骨沼泽旁生长的石菖蒲拂身,方才能彻底祛除,否则要月余才能消散。”
卢清河召出手中清蓝水团道。
“而我的显秽之水,能将无形的尸气显露出来,只要是踏足过荒冢的人,必会暴露。”
“族长的手段果然高明。”
那名唤紫鳐的侍女夸赞道。
与此同时,藏于马车上的鸳娘会心一笑,暗暗嘲讽这卢清河看似冰雪聪明,七窍玲珑,却终究百密一疏。
黑羽轻轻一抖,在厚重狐裘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了轮椅,从帷幔的缝隙间飞了出去,回到了鸳娘手中。
“福安帝姬的许可令日落时分便能抵达,你们要在日落前,去荒冢棺材山下销骨沼泽旁取一株石菖蒲,用石菖蒲拂身,则能彻底祛除尸气。”
鸳娘将命令向铜面将们吩咐了下去。
“切记,去荒冢的人不用太多,够对付那些尸傀就好,切勿打草惊蛇。”
芦笙场上,早膳已经备好。
一众族长和祈安帝姬皆已到场。
聂子罗先向众族长交代了地牢的结果。
“明欢读取了宿鸦的记忆,暂时没发现鸳娘的残余力量与蚩的死间有什么关系。”
“军营那边,没什么收获。”
卢清河摇摇头。
涂山无忧也向众人说明了昨夜去荒冢送灵时发生的意外:
“昨天夜里,蚩的棺材中有彼岸花毒泄露,林中山鬼趁乱袭击,好在送灵仪式顺利完成了,只是灵归她……失踪了。”
“失踪了?”
聂子罗皱眉。
“彼岸花毒又是怎么一回事?”
“擎族长检查过了,是一随葬的鸽血玉神像,造玉像的匠人将红玉髓私吞了,将白玉用大量彼岸花染色,便沁了彼岸花毒。那玉像在颠簸中不慎破了,毒便泄露了出来。”
苏木扶额苦笑道。
“那匠人已经去问责了,只是山鬼趁虚而入作乱,灵归在混乱中不见了。我们找了一晚上也没能找到。”
“兴许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涂山无忧挠挠脸小声猜测。
“……”
聂子罗盛怒之下攥紧了拳头,随后两记暴栗击打在涂山无忧和苏木身上。
“那么大个灵归你们都能弄丢!她可是这世上所剩无几的神巫!她要是死了,你们如何向黔青百姓交代!”
“荒冢那边已经加派人手了……”
苏木叹了口气道。
“你们最好能将她找回来……”
聂子罗气势汹汹地一拂裙摆离开了。
而此刻,灵归正被软禁在嬴钺的寝殿内。
说是软禁,更像是在对峙。
这个寝殿被强大的妖气所笼罩,一草一木都在嬴钺的掌握内,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灵归再次感慨于如今嬴钺的妖力之强大,怕是巫都七位族长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被赶下床的灵归,手里拽着一个枕头,满脸写着不高兴,气鼓鼓地站在床头,看着床上慢条斯理把玩着自己的铃铛的邪气少年。
“床也不让睡,信也不让写,你这条蛇,十分不讲道理!”
灵归一跺脚,把那枕头往床上一摔,咬牙切齿道。
“道理?我高兴的时候,兴许还会讲些道理,可惜了,我现在不高兴。”
嬴钺咧嘴坏笑,桃花眼中尽是狡黠玩味。
“不过啊,我一高兴,说不定也能将你放出去片刻?”
灵归长舒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扯出抹假笑,转而用极其甜美的嗓音问道。
“……那你要如何才能高兴呢?”
嬴钺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周围一圈,目光落在了床头几案上装满水果的银盘上。
“我要吃葡萄。”
灵归端起那银盘,两指捻起一颗半紫不青的圆润葡萄,跪坐于床上,将那葡萄送至嬴钺嘴边,歪着头谄媚地笑着:
“来,我喂你。”
“不吃带皮的。”
嬴钺眼皮都未抬一下,就将灵归指间的葡萄化作飞灰。
灵归闭眼深呼吸一口,随即又挑出颗葡萄来,悉心剥去薄如蝉翼的葡萄皮,将青绿如玉珠的葡萄再次送到嬴钺嘴边:
“现在,能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