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告成!等子罗他们结束了宴席,我们再想想怎么把你们两个拼成一个……”
叮咚——香漏中的铜珠清脆地落下。
砰——没等灵归反应过来,各种粉末混合着酒液炸开,一刹那间房间内烟尘弥漫、不可视物,紧接着是被粉碎成齑尘的捆妖锁,再接着是轰然碎裂成残块的木质浴桶。
一只赤裸的足从烟尘残骸中踏出,强大而恐怖的妖力霎那间铺张开来,将药粉尽数挥散至四周,房间中的家具都震了三震,浴桶前的云母屏风轰然倒塌。
嬴钺一手隔空取起散落在床上的织金绒领朱袍,慢条斯理地披在身上,系好了系带,下半身因为药酒的作用只能变成蛇尾。
“咳咳——不是吧,这也可以!”
灵归拿衣袖掩住口鼻,向后退了几步。
嬴钺眼眸森然,眼底猩红一片,阴沉沉地站在一片狼藉中,掌心运起一团妖力,毫不留情地、势如惊雷般朝灵归的方向袭去。
“去,死,吧。”
灵归极其灵活地往右边一扑,扑进了床榻里,把变成又小黑蛇的阿钺一把揣进怀里。
轰——妖力直直穿过雕花紫檀木衣橱,将衣橱轰地稀巴烂,在吊脚楼的木墙上砸出一个井口大的洞来,露出屋外远阔的山林和夜幕。
灵归被这一击狠狠震撼到了,心中警铃大作,嘴上还不忘吐槽一句:
“坏蛇你还真下狠手啊!”
“谁和你开玩笑!”
嬴钺双臂张开,无数团陨星般凌厉炽热的妖气铺天盖地地向灵归砸过来。
灵归瞳孔紧缩,一手顺起自己的竹篓,一个飞扑从那个方才被轰出的缺口跳了下去。
“青凤黎黎!”
铃音动,蝶翼光华生于脊后。
吊脚楼轰然倒塌了,连带着整座竹篱围起的院子、院子里的海棠花树和凉亭石桌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漫天纷纷而落的碎屑粉尘中,嬴钺噬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仓皇逃窜的紫衣少女。
破碎的竹楼,少女的背影,往昔痛苦的记忆在眼前重叠。万毒窟中被蛇虫啃噬的少年朝那道天光伸出手,毒疮与伤口爬满了全身,他以为自己可以抓住那道光,却只看到至亲之人落荒而逃,将他留在了暗无天日的洞窟中。
嬴钺终究放下了手,一切归于平静。
他讨厌失控的感觉。
生出双翅的巨蛇腾空而起,钻进了苍莽无垠的山峦之中,阴暗漆黑的落水洞里,会有足够大的空间让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巫都,芦笙场,高阁。
灰羽鸳鸯扑簌簌落在了栏杆上。
一直躲在树梢间观望的鸳娘向身旁带着青铜傩面的男人汇报:
“我们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嬴钺对那巫女的情感和态度,也不知道那巫女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会让嬴钺跟着她回了药王谷。”
“……”
离洛望着巫都城海灯火渐歇,沉默思索。
“莫非嬴钺对那丫头的情感……死灰复燃了?”鸳娘拍着栏杆惊呼。
“情感?现在的嬴钺是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情感的。我想知道,那个巫女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吗?”
离洛问。
“听说……嬴钺被我们带走后,那巫女身边,便一直跟着一条小黑蛇。”
鸳娘回道。
“派人去好好查查那条黑蛇的来历。”
“好。”
“那边,事情办得如何?”
“一切皆已稳妥,成功得手。”
芦笙场上的长桌宴也接近了尾声,吃饱喝足的众人举杯共饮酒中明月,月琴的弦弹出了白烟,作为此夜阑珊的结尾。
中州带来的妖兽们是没办法和众人同于长桌上进食的,他们被隔离在了芦笙场外的幽暗处,待众人饮食结束,才能开始进食。
这十几只妖兽,有的是作为礼物赠送给黔青的,譬如那只流光溢彩的九色鹿,也有的是豢养在皇室或方士身边的坐骑妖宠,譬如那只金额白虎。
他们脖子上都带着抑制妖力的锁链,脚上拖着沉重的镣铐,白虎、雪狼这种凶悍的妖兽,甚至还在嘴上栓了铁链。
墙角蹲着的那个少年,看着不过十三四岁,头发是月光般的莹白色,发尾带着一点金色,瞳孔也是璀璨的鎏金,脑袋上长着一对毛茸茸的虎耳,背后还拖着一条黑白相间的长尾巴。
他正是祈安帝姬的坐骑金额白虎。
鲤花花盯着那个少年看了好久,然后拿着一只鸡腿走了过去,将烤得红里透油的鸡腿塞到了他面前。
“老虎,你想吃吗?”
白虎看了看眼前这个精致如瓷娃娃的红衣女孩,歪了歪头,张了张嘴想说话,栓在嘴上的铁链一阵叮铃哐啷的响。
这个捆嘴的铁链其实只是个摆设,为了避免让贵族们见了妖的利齿受了惊,真正能控制妖力的只有他们脖子上的那个铁锁。
鲤花花将那锁链解开了。
白虎一把夺过鲤花花手里诱人的鸡腿大快朵颐,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
“为什么你们会被绑起来啊?”
鲤花花天真地疑惑道。
“当然因为我们是妖怪啊。”
白虎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可是我也是妖怪啊。”
鲤花花释放出自己的妖气,像渌波里朱红的珊瑚,明丽而纯粹。
“你……你也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