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钺你可千万别睡啊!我回去找药王谷的巫医,肯定能把你救活的!”
灵归一把拽下衣摆上碍事的牡丹花银片,将繁重的百鸟外裙解下来扔在一旁,穿着轻便的烟紫短罗裙大步跑起来。
小蛇脑袋无力地下垂着,恹恹地吐了吐蛇信子,好像在安慰灵归他不会死。
长街的梨花树下,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那里,车旁的人都是药王谷的巫医,灵归掀开帘子就钻了进去,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对漆黑的、含着杀意的眸子。
银面妖修,披着白绒朱袍,斜坐在马车中,一只脚踩在座位上,一只手托着脑袋,黑色微卷的长发自肩头垂落,银面具下,双瞳深邃而危险,闪烁着幽异的红光。
“是是是是……是你!”
灵归吓了一跳,转身就想逃跑,却猛然被无形的妖力桎梏住,动弹不得。
那少年一手钳住灵归的肩膀,一手按在马车内壁上,将她翻身压在了马车内的座位上,微卷乌发的发梢滑过她的额头。
灵归手指红光微动,九蛊铃轻响。
砰——
九瓣灼灼的护体菡萏瞬间绽放于身前,红白光辉大盛,将凌厉的妖气隔绝在体外。
“我都被你捉弄成那样了,你还不放过我,你欺人太甚!”
灵归上半身被桎梏住,两条腿却铆足了劲朝那银面少年□□一蹬。灵归自小于山野中爬山采药长大,绝非柔弱的那一挂,寻常男人吃了这一脚,怕是会半身不遂。
砰——灵归这一脚扎扎实实地踹在了一层妖力结成的屏障上,不仅没能撼动那少年半分,还撞击得灵归脚腕钝痛。
九蛊铃的铃音越来越清越明亮,切切铃音如夏至骤然坠落的冰雹。
这样下去,会引来别人的注意的,麻烦得很。嬴钺不悦地皱了皱眉。
“嘘,别反抗~”
少年的嗓音里带着清澈的邪气。
“你也不想他们死掉的吧~”
车窗绢帘被掀起半角,嬴钺轻轻朝窗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朝外瞧。
那六个随侍的巫医,双目空洞,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任人宰割的死鱼,每个人的脖子上,都缠着妖力化作的荆棘锁链。
虽然离洛告诉他不能杀人,可他倘若偷偷杀掉几个,用毒液把尸骨腐蚀成烂泥,也不会有人发现。
“别再让你这串烦人的铃铛响了。”
嬴钺眼底满是烦躁,那群巫医脖子上的红色荆棘缠得越发紧了,尖刺几欲刺穿皮肤。
“…………”
灵归咬了咬嘴唇,选择了妥协。身前莲花化作金粉弥散,铃铛也渐渐平静下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
灵归抱紧了怀里的小黑蛇,抬眸看那个银面少年。半窗月光斜照进来,映亮少年半边脸庞,少年下半张脸苍白得吓人,几乎与那蛇纹银面具融为一体,薄唇又嫣红如彼岸花,像个刚吃完小孩的男鬼。
少年一只手支在灵归右侧,一只腿半跪在灵归所在的座椅上,将灵归整个人囚在四肢的笼中,他俯下身子端详着少女的脸,像只好奇心爆棚的恶猫。
“我……认识你吗?”
看着这张脸,他眼前似乎闪回了许多奇怪的画面,画面里都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微垂的杏眼,弯翘的睫毛,鸢尾花般紫色的瞳孔。
“这个问题,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灵归觉得这问题十分好笑。
“你身上很香……”
嬴钺抓起灵归的手,将鼻尖凑近手腕,细细嗅闻着诱人的血香。
“哈……”
灵归有点无语。
“所有妖怪都觉得我的血很香。”
毕竟她是神巫,流淌神明血脉的巫女。
灵归嘲弄般垂眸,眼神无意间扫过少年朱红织金鹤氅内,被衣服遮住的地方,竟然戴着只蛇形的单环银项圈。
——和她给嬴钺买的那只,是一样的!
灵归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不可置信地抬头,再去端详那少年的半张脸,才恍然察觉,撇开那张狰狞的银面具,他的下半张脸,的确和嬴钺极其相似。
“你……你不会是?”
灵归试探着问。
突然,灵归感觉胸口有团热热的东西蠕动着,紧接着,灵归一个没注意,渐渐苏醒的小黑蛇从衣衫里钻了出来,在嬴钺的注视下,悠哉悠哉地伸懒腰般挺了挺身子。
一对黑色的豆豆眼,刚好对上嬴钺那一对幽深的桃花眼。一人一蛇一妖,在狭小的马车内,以极其暧昧的姿势面面相觑。
这条小蛇一身酒气,同他胸口鳞片上渗出的酒液,分明是同一种气味。
“……给我。”
嬴钺将手伸向了小黑蛇。
“不行!”
灵归双手护住小黑蛇,将小黑蛇重新压回自己怀里,小蛇的脑袋刚好埋进温暖的颈窝。
嬴钺顿时感觉胸口的鳞片也感受到一阵温热的热意,像被拥进了温暖的衾被里。
嬴钺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嬴钺轻而易举地拽开了灵归护在胸前的手臂,按在了一旁的座位上,一只手抓起了尚在醉酒状态的小黑蛇。
“嬴钺!”
灵归情急之下,喊出了这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嬴钺的动作明显一顿,漆黑的瞳孔缓缓从小黑蛇身上移到灵归的双眸,幽幽开口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