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
谁能告诉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闭目沉思片刻,决定先喊个人试试。
房门“吱呀”一声响,燕鹤青走了进来。
她手中端了碗药,走至床边,同顾屿对视一眼,平静地陈述事实:“你的身体现在动不了了。”
顾屿纠结地看着她,犹犹豫豫地张开嘴“啊”了一声。
燕鹤青不再说话,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忽而开口问道:“是你把我的房子烧了?烧得很干净啊。”
顾屿:“…………………………………”
坏了。怎么连舌头也动不了了。
燕鹤青盯着他,唇角勾起,笑得意味深长:“不错啊,长本事了。”
顾屿急切地眨了眨眼。
不是我烧的!你听我说,真不是我烧的啊!天雷劈的!劈的!为什么说不了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燕鹤青垂眸,慢悠悠地又补了一句:“既然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把你自己也烧进去呢?”
顾屿悲哀地又眨了眨眼。
那我要是把我自己也烧进去了,你也会被烧进去的,啊呸,什么烧进去的!那是天雷劈的!劈的!我不能让你被雷劈啊!
燕鹤青伸出手拿过药碗,笑得令人心惊胆战,捏住他的脸,将药一口气全灌了进去。
顾屿被呛得咳嗽不止,嘴里苦涩辛辣的味道经久不散,坐起身,捂着胸口差点把血咳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你这给我喝了什么东西?”
燕鹤青笑意不减,将药碗拿了回去:“毒药。能让你一刻之内毙命的那种毒药。你要死了,还有什么话,想说就说了吧。”
顾屿认真思索片刻,跪坐在床上,举起三根手指开始发誓:“房屋不是我烧的。”
燕鹤青面上笑意渐消,冷淡地点了点头。
“是天雷劈的。”
燕鹤青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就这些?没了?”
顾屿又思索片刻,认真地点了点头:“就这些,没了。”
燕鹤青:“行。…………………………我知道了。”
顾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渐渐黯淡下来:“等等,先别走。我有话要问你。”
燕鹤青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沉默半晌,才缓慢开口道:“问吧。”
顾屿盯着她,眼眸微眯,一字一顿道:“你之前说那个人死了对你并无影响,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燕鹤青神色如常,答道:“是。”
顾屿定了定神,接着问道:“昨日夜间的天雷,你一直昏睡不醒,也是……她死了的影响吗?”
燕鹤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轻笑道:“影响之一。”
她说的太过平常,而闻者却只觉得心惊。
顾屿骤然松开了手。
燕鹤青却仍在慢条斯理地解释给他听:“我背信弃义毁了魂誓,五感渐消,七情寂灭,论理早该消散。拖到今日,不过是在此间尚有因果未了。”
顾屿怔怔地看着她,紧紧抿着唇,神色麻木,一言不发。
“这因果,应当在你身上。我身上杀孽太重,活不了太久了。你若想离开这里,就应该趁我还活着的时候,动手杀了我。明白吗?”
顾屿想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胸口处原本已经散去的苦涩卷土重来。
他闭上眼,只觉得一颗心沉甸甸地坠到了谷底,捂着胸口,声音出奇嘶哑:“………………我不想离开,我想让你活着。”
燕鹤青笑了笑,并没有把这话当真。她在这深渊中待了几百年,见过太多悲欢离合。
昨日枕边人,今朝亦陌路。海誓山盟也不过一场空。
说到底,真正的生死关头,人人都有私心,人人都只会为自己而活。
燕鹤青并不愿意去想顾屿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是生是死,于她而言,结局早已注定。她从来都没得选。
顾屿看着她,想开口辩解,想让她相信自己。可是震惊之余,他只觉得荒唐。
他不是没想过待一切结束后,离开这里,重返人间。可是每每想到离开,心中又总有另一个声音让他再想想。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那是他的私心。
他的私心告诉他,他要留下。留在这里,留在……燕鹤青身边。这样的话,也许千百年后,燕鹤青还能记得有人陪过她,她也许就不会那么孤独。
他会陪着她,一起去看万物春生秋落,看这世间沧海变桑田。纵有一日,他消散在了天地间。这里也会有事物提醒她,他曾在她身边存在过。
可是这些尚没做到,燕鹤青就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提剑杀了她。
原来她真的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不在乎旁人的感受。
事到如今,顾屿以为自己会失落,会愤怒,会颓丧,可是他沉默许久,却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燕鹤青微微蹙眉,眼眸中飞快划过一抹暗色,以一种令人费解的目光看着他,斟酌着开口:“你想好了吗?”
顾屿低下头,面上笑意更盛,低声道:“你看,你什么都不在乎。你不在乎旁人的生死,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燕鹤青,你怎么能这样呢?”
燕鹤青看着他,眉眼冷淡,并没有答话。
“我想让你活着。真正的活着。会有喜怒哀乐,懂得什么是喜悦,什么是痛苦。你不要再那么冷漠了,好不好?” 顾屿低低地说着,声音越来越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