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一个美人,正是方才还自己舞桌砸美人的红衣公子。
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乌归看见他就头痛。借口背上於伤尚没处理好,当即就要关门送客。
红衣公子将木桌搁在一边,敛去笑意,对着门轻轻一推。乌归一个趔趄,踉跄着后退几步,坐在了地上。
顾屿:“……………………”
鬼界人均力大无穷奇女子啊。
红衣公子笑容满面,伸手将乌归一把拽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缓慢磨牙,一字一字往外蹦:“美人躲什么?
我方才出手教训我家下人的时候,美人不是很有担当地站出来替他承受了么?怎么这会儿倒是害怕了?”
乌归额间冷汗直冒,从红衣公子身侧偏过头瞪了瞪顾屿,无声道:你自己来解释!别连累我!
虽说坑人不是好习惯,但习惯了就好。
不过一日之内连续坑同一个人,……嗯,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顾屿深吸一口气,面上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走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公子饶命啊,我这兄弟脑子一向不太好。
方才也只是单纯想替人挡灾,不想扰了公子您的心情。我替他向您赔个不是,您——”
话还没说完,一阵轻微脚步声传来。燕鹤青手腕上缠着一圈白布,端着碗药走了过来。见此情形,神色微妙地停下了脚步。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片刻后,燕鹤青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的木桌上。转过身,顺手将顾屿拽了起来。
红衣公子瞟了她一眼,放开了乌归,浅笑道:“我只是想来瞧瞧这位挡桌子的美人伤得重不重,顺带来赔个罪的。谁曾想竟让二位误会了。美人们勿怪,勿怪。”
乌归倒退几步,不敢看燕鹤青,低着头讪讪道:“尊主。”
燕鹤青微一拧眉,刚想阻止他。
红衣公子却已经反应过来了,倒吸一口冷气,走到了燕鹤青面前上下打量,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惊奇:“哎哟,他叫你尊主,难道美人你就是这方鬼主?”
燕鹤青攥紧了手,看上去想骂人。
顾屿默默挪远了点,开口打岔道:“咳,那个,公子你不是说只是来瞧人赔罪的吗?
现在公子人也瞧了,罪也赔过了,还是回房尽早休息吧。这城中诸多事端,千头万绪尚还未理清,今夜总不好在这一味纠缠。”
闻言,乌归在红衣公子身后猛猛点头。
燕鹤青却一把握住了红衣公子的手腕,看着他的脸庞冷冷道:“跟我来。”
红衣公子微微一怔,欣然跟从。
眼见这两人莫名其妙的来,又不明不白的走。顾屿同乌归不免心中奇怪,但又不好多问,只能先回房中歇息。
次日。客栈内各房中的烛火重新被点亮。顾屿迷迷糊糊地睁眼,只见一个人正坐在桌边椅子上眼神幽幽地盯着自己,顿时被吓清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就着烛火的光亮看了过去,认出这人是谁后,方才松了一口气:“鬼主大人啊,你怎么还不——”
他忽而反应过来,又将手腕抬到眼前仔仔细细地摸索一遍,面上带着五分震惊三分疑惑两分傻气问道:“不对啊,没有金线。那鬼主大人你为何来我房中?”
燕鹤青屈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沿,眼眸幽沉,并不去看他。
良久,她冷笑一声,缓慢而又清晰道:“顾屿,我到底有没有教会你狗仗人势的含义?”
顾屿措不及防被点了名,踌躇片刻,还是将衣物穿戴齐整下了床,走到了她身前。
燕鹤青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中没来由的郁闷。遂秉持着自己不高兴别人也别想好过的原则,唇角微弯,轻声道:“真想不到,有一天视金钱如粪土这句话竟也能用到你身上。”
思考半晌,好不容易听懂她说的是自己,顾屿万分茫然道:“啊?我吗?”
他一向宁愿满身铜臭味在钱堆里打滚,也不愿清白孤高守着几池塘的莲花做梦。
这得是多大的误会才能让燕鹤青对自己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顾屿抿唇不语,暗自汗颜。
燕鹤青见他不答话,唇边笑意就更深了些:“你是见谁都能跪么?你们人间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连黄金都不要,不是视金钱如粪土是什么?”
说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生气。顾屿明白过来,疯狂摆手,急切辩解道:“不不不,不是那样的。
鬼主大人你听我解释,我若是随意在外打架惹事,只会让鬼主大人为难,还不如——”
燕鹤青冷冷看向他,直接出声打断:“你以为你随随便便给人跪下便不会让我为难了么?”
顾屿面色骤然苍白,张了张嘴,终究没能接着说下去。
说来可笑,明明自身实力强悍,但比起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他更习惯的却是委屈求全。
从前还活着的时候,是为了保住他想要护着的人,迫不得已折了一身傲骨。不想惹事,不敢惹事,不能惹事。
修真界宗门林立,各有牵连。他谁都得罪不起。
再加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初始时纵然有天纵奇才之名在外,他也并不被正道所承认。反而招来了数不清的谩骂追杀。
顾屿不愿再去回想,微微阖眸,整顿思绪。半晌后,低声问道:“既然如此,不如鬼主大人教教我,究竟该怎么做才不会让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