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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向深渊祈祷[刑侦](404)

作者:愚人歌者 阅读记录

除了这个节目之外,徐意远也有很多其他的工作,每一次他都是从另一个外采地点匆匆赶到录制现场,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妆造,往往是一身衬衫或工装夹克,助理记者给他梳一下头发就上了。

然而,无论是在工厂内部,还是社区门口,徐意远那张英俊的面庞都给那些年坐在电视机前的男女老少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配上他敏锐深刻的新闻思维,以及沉稳从容的采访风格,《城市经纬》成为了广州电视台第一批试水新闻节目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常青节目。

因此,“徐意远”也成为了90年代末的一个小小的城市记忆,至于为什么是90年代末,则是因为千禧年之后他就退出了《城市经纬》。

2000年,全国的广播电视体系迎来了新一轮的深化改革,各个电视台在集团化的同时实行了制播分离,也就说,此后的电视台要开始自负盈亏。

过去效益好的节目都成为了一块块油水丰厚的肥肉,而作为其中收视率、观众满意度第一梯队的《城市经纬》几乎没有几天就被分给了电视台里的关系户,从0开始做起的徐意远直接被踢出了局。

所以千禧年对于徐意远、徐长嬴和叶新都是一个特殊的年份。

徐长嬴现在都记得,2000年的春天之后,原本因为制作《城市经纬》而稳定工作的徐意远再次开始频繁出长差。

例如,徐意远上一次出国际长差还是前一年南斯拉夫轰炸那件大事——由于beta记者不仅精通英法双语,粤语和普通话也能熟练切换,采访和撰稿的能力又十分突出,所以像某日报那样的中央单位经常会向广州借调他。

然而,他却是一个beta,所以每当出差结束之后,除了一笔普通水准的差旅补贴,他又什么都没有获得——就好像,不同体制的、不同级别的领导又在这一刻彻底遗忘了他。

听上去很憋屈,甚至连喜欢看笑话的体制内同事也会时不时替他唏嘘一把,但只有最亲密的家人知道,徐意远其实一点都不在乎这些。

徐意远从不会抱怨自己的职称上升的如此缓慢,自己的节目企划一次又一次被送到别人的手中,他只是平静地看待着这一切,就像看一场已经确定好结局的电影,接着坚定地只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喜欢的事情,就是当记者。

坐在台式机前,吹着电风扇玩扫雷的小学生徐长嬴总是觉得,徐意远似乎就是一个现实世界的“扫雷”游戏爱好者,乐此不疲地去寻找这个世界平静海面之下的各种炸弹,哪怕代价是需要近距离接触那些危险。

徐长嬴出生的那一年,已经入编了四年的徐意远和叶新才分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那是一间90平的三室一厅,除了两个卧室以外,还能有一个小小的书房放下徐意远工作用的书桌和临时休息的行军床——他熬夜赶稿的时候,或者半夜回家的时候都会睡在那张床上。

徐意远再次频繁出远门的那些年,书房就属于了徐长嬴,包括里面的书和电脑,还有行军床。

家中没有人的时候,徐长嬴就随便抽一本书架上的书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看,有时候会看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灯已经被关了,身上还被不知什么时候回家的慈母扔了一坨夏凉被。

但还有很偶尔的时候,当徐长嬴突然在半夜醒来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就像变魔术一样,小小的行军床上凭空出现了沉睡中的成年男人,而六七岁的徐长嬴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枕在大人的胳膊里。

徐长嬴立刻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高兴地贴在了亲爸身上,常年奔波在外的beta男人身体很结实,小孩的细胳膊甚至搂不住他的腰腹和肩膀,于是往往徐长嬴搂一会之后,就不老实地去摸徐意远的脸,摸到熟悉的胡茬的时候,徐意远也被他烦醒了。

正值壮年的beta父亲将徐长嬴紧紧搂在怀里,身上只有全家人都一样的沐浴露味道,他低头用胡茬蹭着徐长嬴的侧脸,将烦人腻歪的小孩扎的嗷嗷叫的时候才松开。

“老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徐长嬴仰着脸,在黑暗中眨了眨和叶新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三点,还有一小会儿天就亮了。”徐意远困倦的低沉声音响起,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臂箍了箍小孩。

“那你明天还去上班吗?”徐长嬴像个猴子一样四肢扒在老爹的身上,一脸期待地问道。

“不去了,放心睡觉,明天爸爸叫你起床。”徐意远摸了摸身侧的夏凉被,在电风扇的凉风里盖在了徐长嬴的肚皮上,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父子两就这样又睡着了。

而等到天大亮要起床的时候,果然是已经洗漱完毕的徐意远将徐长嬴从床上拽起来,抱到了洗手间去刷牙。

在刚被调离《城市经纬》的两个月后,徐意远出了一个很长的差,大概差不多有三个月没有回来,以至于徐长嬴从暑假到小学二年级开学了一个多月后都没有见到他。

2000年的那一天,徐长嬴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一阵子叶新也很忙,他渐渐地不再按时回家,因而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在放学铃响起之后,和同班的男生在校园里拍了一堆画片,又打了一圈玻璃弹珠,才浑身脏兮兮地朝着校门口走去。

谁知,徐长嬴穿着白衬衫黑短裤的校服,背着蓝书包晃悠悠快要走出铁栅栏的时候,才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推着自行车站在校门口。

早秋傍晚的黄色阳光里,徐意远里面穿着一件黑色半领打底,外面穿着白色衬衫外套和灰蓝色牛仔裤,校门口已经没有什么家长了,只剩下他一人叼着烟站在电线杆旁,远远看上去简直像个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