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多年,成婚多年,尤烁儿从来不知道宣韦在乎她,颂清却猜出来了,这就是他俩最大的不同。
颂清淡然地回到军帐给宣韦写信,详细解释尤烁儿的死因。
信中大意是:尤烁儿是被她弟媳毒杀的,与我可没有一点关系。
不管宣韦信不信,他反正「问心无愧」。
「这下,可以回家了。」
53
福王一家回京时带着嘉妱的灵柩,那天天气很好,衬得像是件大喜事,但几个最重要的人都笑不出来。
姚斩赶在福王前面回京,只待父皇葬礼结束就登基,姚守大势已去,他该高兴来着,但是这位未来皇帝不高兴。
宣韦和尤烁儿在巢州斗智斗勇多年,九死一生逃了回来,按理他也该高兴的,但是他也不高兴。
至于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我进京做公主是她的谋算,后来的一系列冷遇也是她的手笔,不好拆算。
她从不是个好人,这让我有些遗憾,连我自己也不明白那遗憾从何而来。
唯一让我开心的是,颂清终于回来了。
现在的他长得可真像宫季卿十几岁的时候,就是宫季卿那时候破衣烂衫还刚刚跛脚,惨兮兮的,不像颂清,偏偏浊世佳公子模样,带兵回城一路上都有小姑娘给他扔手帕。
逢春搬着她的小凳子在门口等颂清,等颂清到了,她又不敢认。
颂清第一次见到自己圆滚滚的妹妹,不由得回想起颂雅小时候,因为没吃饱过而面黄寡瘦头发稀疏的模样。
他逗逢春:「这是谁家的孩子?」
「我是灵鹤县主宫逢春。你……是颂清哥哥吗?」
「是啊。」
逢春伸出双手,「那你抱我起来,我等你好久,脚都坐麻了。」
颂清背着逢春进了门,穿着道袍的颂雅一见到这一幕就哭了出来。
「哥!」
颂清看着眼前的颂雅,又掂了掂背后的逢春,心中被奇异的饱足感填满,那种感觉比他活刮邢三魁美妙太多。
「这是哪里的道姑?」
颂雅眼角含泪,「本座是景龙道长、烟罗郡主宫颂雅,你这无品无级的平头百姓还不行礼!」
颂清一揖到底,背后的逢春变成了头朝下的姿势,觉得好玩,「咯咯」笑起来,「草民宫颂清参见郡主殿下,当年未曾告别,请殿下饶恕。」
起身时,颂雅扑过来抱住了他。
「哥,我没怪过你,从来都不怪你。」
逢春喜欢学颂雅说话,便跟着道:「不怪哥哥,从来都不怪哥哥!」
我看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终于安心下来。
宫季卿远远站着,又想看又不愿让人发觉。
别扭死了。
这时,景雎替炎炎来传信,「福王被显王扣在宫中了,荀家人尽数圈禁,国丧之后怕是就有大动作。」
我吩咐侍女:「安排车架,我要进宫。」
「宫禁时间已到,殿下不如等明日进宫哭灵再……」
「不等明日,就现在。」
……
我在宫门口被拦住,还不待我发作,显王妃秦思的宫人就来替我开了门。
「殿下,王妃听说您来了,提醒您一句,王爷心绪不佳,请殿下小心为上。」
「多谢你家王妃。」
进宫后在闻政殿偏殿见到了姚斩,他已经蓄须,我总觉得他比我小很多,蓦然发现自己与他原来都老了。
「皇姐为何深夜来访?」
我轻轻地福了福身子,「听说福王已经进京,不得不来一趟,有事说与显王听。」
他的眼中下意识闪过一丝厌恶,仿佛姚守是什么肮脏东西,没有一丝兄弟情谊。
「奉国,你想好再说。」
话语里已满是威胁。
他不会放过姚守,事到如今,他也不愿再在此事上伪装。
「颂雅及笄后,父皇曾经在牡丹阁召见我,给了我一件东西。」我抬眼看向他,见他像刺猬一样戒备地盯着我。
「父皇留了遗诏给我。」
「你……」
「别担心,显王,父皇的心意没有变,他是属意你做皇帝的。但他不忍见骨肉相残。
「所以我听说福王进京便来见你了,想向你要一个承诺。一个承诺,换一道遗诏,换你名正言顺继承大典,可好?」
「奉国,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不明白……」
父皇当时让我选,是要母亲的画像,还是要他的遗诏,我选遗诏不是为了威胁姚斩,而是因为我和父皇想的一样,不希望姚斩伤害姚守。
虽然……
没什么虽然,我只是个普通的农妇,我是偶然进了这场棋局,偶然成了公主,我跟任何一个乡间的农妇一样,不想自己的手足相残。
姚斩往前走了几步,凌人的气势扑面而来,他质问我:「奉国你想清楚!你的丈夫为我杀了荀十二郎,你的儿子为我拦住了巢州大军,你这么做就是毁了他们的未来,将他们一切功劳化为乌有!」
「哦,我想他们不会怪我。」
真相是他们并不是为你做了这些,他们只是觉得你更适合做皇帝,不过这种话我就不说出来刺激姚斩了。
「你非要保姚守那厮?!」
我觉得我跟姚斩交流不来,他不明白我想保护的是什么。
我不是想保护姚守,我是在保护他的弟弟,保护父皇的儿子。
姚守什么都没有了,仅仅是活着,还对他有什么威胁呢?
无怪乎父皇迟迟不立他为太子,实在还是差了一些。
既然他这样想,那就是吧。
我点头回答:「是,请你向我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