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鬼话,大蟒蛇都不会信的。
《武帝野史.第十五卷.云雀传》
武帝二年,成国公持笏上朝,做《谏纳才书》,奏请设立学宫,广纳天下贤才。
帝欣而许之,道:「国公虽病,壮怀天下,继信(方信)骁勇矣。」
成国公对曰:「愿为云雀,承托恩荫而览重霄。」
永定方氏、耒阳荀氏、璇玑夫人纷纷献书,观尧山人驻讲,引贤达聚集,百年学宫始成。
22
宫季卿回来那天,颂清进宫看望颂雅,煦燕去璇玑书阁抄录图谱,太傅因为乌禅来朝一事许久没来公主府,当然,也是因为他如今要避嫌。
所以他见到的就我一个人。
宫季卿毫无顾忌地当着侍从们的面亲了我一口。
「吧唧」一声,非常响亮。
相信每个女孩子都曾梦想自己的丈夫是个盖世英雄,骑着高头大马……或者驾着五彩祥云,出现在自己面前。
虽然我家夫君的腿是治不好了,但我也一直抱有这样的幻想。
我能接受梦想与现实有距离,但在宫季卿从一路走一路丁零咣啷的灰色马车上下来、头发也没梳、脸也没洗、搂着我拿饿瘦了的下巴戳我肩窝的时候,我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
收拾收拾还是很好看的!
「小春,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我拍拍宫季卿的背,却意外摸到长衫里面凹凸不平,将手按在那里仔细感受,确认那是包扎的痕迹。
我瞪了他一眼。
「没大事儿。」
话音刚落,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大胆狂徒,竟敢在公主府放肆!」
月盛炎一鞭子朝宫季卿甩来,宫季卿抱着我转了一圈,不让我处于鞭梢可能波及的范围,所以我没看见他是怎么做的,竟一把抓住了月盛炎的鞭子,分毫无伤。
月盛炎把鞭子往回拽,宫季卿冷声道:「再让我看见你用武器对着小春,我撅折你的胳膊!」
很好,炎炎和夫君第一次见面,一个以为对方是狂徒,一个以为对方是纨绔,话没说两句,打倒是打得酣畅淋漓。
分开过后细细分说,才知道是闹了误会。
月盛炎:「他破衣烂衫还拄着手杖,头发都打绺了,我以为是逃难来的乞丐攀着你,这不赶紧出手吗。」
宫季卿那张怎么做农活也晒不黑的白脸蛋,肉眼可见地笼上了一层黑雾……
很多年后,月盛炎教育月遗爱小朋友时,就反复强调:「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再好看的人,扔去泥里滚两圈也跟要饭的一样!」
……
宫季卿站在木桶里,背着我,我揭开他肩胛处的包扎带,将帕子在热水里投了,小心翼翼地擦没有受伤的地方。
在这之前他先洗了头,现在头发用发簪盘着,发尖的水滴在我手上,还带着未散的热气。
我莫名很委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说不上原因,反正就是委屈。
「在家的时候,想你,也想颂雅,虎头虎脑做了许多事,也不知道对不对。」
「没关系。」
「颂清聪明,颂雅意气,都像你,我怕一不留心他们就飞远了。」
「不会,他们舍不得你的。」
「炎炎和煦燕都是苦命人,可我扪心自问,做那些事起因也不是为了她们,而是为了我自己,我觉得自己……不好。」
宫季卿回身,看见我已经默默掉了好几滴眼泪,他笑着,像我看挑食的孩子们。
「谁会觉得你不好?荀家觉得不好,嘉妱觉得不好,周夫人的子女们觉得你不好?他们的感觉,你在乎吗?」
我摇摇头。
「那你最该在乎的是谁?」
我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才回答:「是我自己。」
我刚怀上颂清的时候,怀相太差,吃不下也睡不着,怀孕三个月不仅没长肉,整个人都瘦脱了相。
大半夜的睡不着觉,我抱着宫季卿哭。
「我要是死了,你要好好对孩子。」
月光下宫季卿的目光那么缱绻,抚摸我肚子时的触感却格外冷,他不带情绪地说:「流掉吧。」
「那怎么行!」
「无论是我还是孩子,对你来说都比不上你自己重要,我要你做姚小春好好活着,不要一个宫姚氏的牌位。如果这个孩子让你出事,我会恨他的,我一定会……」
久远的画面再次浮现,与现下重叠,宫季卿又一次告诉我,「我」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此刻的他说:「小春,做人做事,论心论迹,不必分那么明白。你做了好事反倒自责,那你心中的道德未免也太『高贵』了。高尚若没有底线,不啻另一种恶。」
这些话听起来好有道理好深奥,简直是可以改一改当成家训了,可惜……
「老实说,我听不懂。」
宫季卿怔了一下,无奈地浅笑,红色的唇角形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他摸了摸我的头,「算了,反正你知道你做得很好,给了孩子们和我一个好榜样就行。看来宣韦教书是不行,本来挺聪明的,给我越教越笨了。」
「不是说了不准说我笨吗。」
「好,小春不笨,小春是奉国公主府的公主里最聪明的。」
「宫季卿!」
侍女忽然扣窗,「殿下,天使到了。」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宫季卿的胳膊,他也看向窗外,说了一句:「是该进宫了。」
这么多年在一处,即便他再怎么装,我总归是能感觉到——宫季卿厌恶那座皇城。
23
「早说过这些妇人手段太阴狠,恐难成事,你非要这般做,如何?斩阎罗落到奉国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