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害死了谢获?”
“那到底是不是呢?”
“不是。”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屠准稍稍松了口气,抬眼观察了下他的表情,又试探着问:“你没有害死他,但他的死和你有关系?”
裴空青放下碗筷,抬起头来:“是。”
屠准犹豫着开口:“他是自杀的?”
裴空青轻轻笑了声:“他不可能自杀的,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打败他。”
话落,他抬起手掌,遮住自己的眼睛。
“这世界上,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打败你。”屠准抓住他的手,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裴空青抱住了她,毛绒绒的脑袋埋进她的怀里,屠准不忍心再问下去。
过了好久,他情绪稳定下来,仰面望着她,眼眶通红,还眼泪汪汪的:“吃完把碗放着别管,我回来收拾。”
“我……我出去一趟。”
他说完便走了。
屠准也不至于真的把碗留到他回来收拾,洗了碗,洗了澡,躺回床上已经十点了,又摸出手机和杨蔚蓝聊了聊,最后换衣服出门。
找人。
先去地下停车场看了眼,确定车还在,屠准料定两人就在附近。
心想碰碰运气吧,结果运气不太好。
她一路走过两条长街,再绕个圈返回,中途买了几根烤串,边走边吃,等到小区门口了,烤串也只剩下一口。
昏黄的路灯下,有飞蛾蹁跹,还有两个醉醺醺的大男人,靠着垃圾桶,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世风日下啊!
路过的人高低都得看两眼,走过了,又回头再看两眼。
窦豆还不耐烦地伸出手,指着人家嚷:“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啊?”
屠准扔掉竹签,踟蹰一下,最后还是选择悄咪咪地从他们背后绕行,自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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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获因他而死,是裴空青心中一直解不开的结。
他从前没有过这样的良知和道义,总觉得人啊,爱死死,爱活活,跟他有毛线关系。
父母去世,他都没为他们哭过坟,那时候他还太小了,五六岁吧,连死亡是什么都一知半解,后来知道了,但那种失去父母的惆怅和悲伤早就淡了。
谢获闯进他的人生,肯定不是巧合。
裴空青只是懒得去想谢获接近他的目的,并不代表他会天真到相信谢获接近他,是想和他单纯做朋友,而毫无目的。
出身世家豪门,最忌讳重情重义。
除了老爷子,裴霆越是裴空青唯一的亲人,那个人忍辱负重,在明枪暗箭的裴家,以一个私生子的身份爬到如今叫人不可企及的地位,除了城府极深又杀伐果决外,还有他的性情。
薄情寡义,甘死如饴。
裴霆越用了无数手段锤炼他的性情,把他和他的身边人,都玩弄于股掌,企图将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傀儡。
裴空青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被人喜欢再被人唾骂,被人崇拜再被人贬低,被人追随再被人背叛的经历。
他挣扎过,质问过,反击过……
可裴霆越只是告诉他:“在他们把身败名裂的结局归咎到你身上时,就注定了他们身败名裂的结局。如今你众叛亲离也并非是你的过错,而是世人趋利辟害而已,若真心待你,又岂会把自己的过错推给你?”
“急功近利,咎由自取。”
这个人,没有心。
可惜了,裴空青是个犟种,在这样阴暗扭曲的耳濡目染下,依然只学会了甘死如饴,终究没能学会薄情寡义。
在遇到谢获前,裴空青已经沉寂许久了,人非草木,他无所谓谁死谁活、恩恩怨怨,但成为众矢之的,也非他所愿。
对裴空青而言,谢获是一个不一样的人,懂他梦想,擅于引导,藐视他的身份,打架从不手软,他们是冤家,是知己,也是兄弟。
甚至连裴霆越,都没有找到机会算计他。
谢获太聪明了,有傲骨,有坚持。
所以,无人干扰。这两个只要说话就要呛起来,只要呛起来就得干一架的年轻人,就这么把方块K工作室做了下去,在他们大学毕业那年,方块K已经出过不少脍炙人口的音乐作品。
那时候,方块K全由谢获做主,他没有签任何公司,也拒绝接受任何采访。
他视名利如粪土,裴空青则更甚。
两人大学毕业后,裴空青当空降兵进公司,心安理得做起吉祥物,日子还是这么荒唐随意地过着。
但谢获的债还背在身上,他除了工作,做音乐,还有好几份兼职,裴空青根本不明白他在坚持什么,一个人怎么能活得那么累,那么惨,但又那么满足,那么无所谓。
裴空青蠢到家了。
有段时间裴霆越销声匿迹,不知道去哪里逍遥了,恰好给了他机会。
裴空青使了点手段,包装了一个公司出来,果断投钱重建谢家遗留下来的烂尾楼。
对他而言,这点钱不算什么。
对谢获而言,这是足够他大醉一场的喜事。
可还是那句话,谢获太聪明了,谢家破产是因为裴家撤资,可裴家撤资,又是因为谢家受人蒙蔽,用了黑心建材。
那片烂尾楼,甚至连地基都不稳。
那片土地,也因为裴家撤资,失去了发展机会,人烟稀少,彻底不值钱了。
谁会给这么一块地方投钱,除了裴空青那个傻子,谢获实在想不到别人。
酒醒了,梦也醒了。
谢获赴约,要去和投资方谈合作,裴空青拉着他去做了个头发,挑了套昂贵的西装,趁他去赴约,买了麻辣小龙虾,原本是要开啤酒,但还是开了香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