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知许拿起来看。
“恭喜你啊!”乐眠眼睛弯弯,笑得有几分揶揄,“要当舅舅了。”
闻言,晏知许抬起眼皮,目光挪至她的小腹,沉默几秒,反应过来。
睫毛垂下,好像没什么情绪,只是快速把清单翻到最后:“没问题,晏家会按同等规格,准备嫁妆。”
“你没反应的啊?”乐眠端着胳膊俯视他,“开心?难过?”
晏知许低着头,没什么血色的唇紧抿着,目光落在清单上,飘忽着,游离着,良久,笑了声:“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他的声音很低,轻飘飘的,也确实像极了一阵风。
开心亦或难过,或许都没有,或许都有。
他又不是真的那么无所谓。
乐眠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
晏知许抬起头,语气骤冷:“你不想我马上死的话,就闭嘴。”
乐眠知道他生气了,她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对晏知许,每次都是这样嬉皮笑脸,佯装幸灾乐祸,好像把他活活气死了才好,谁又能知道她有多难受多心疼。
整个雍城都知道晏知许养大了屠准,大小姐是他的心尖肉,可在屠准没出现之前,他的青梅是她。
为他,她一心从医,埋头苦学,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她有本事救很多人了。
唯独救不了他。
乐眠站起身,从他手里抽走聘礼清单:“我去安排婚礼了。”
“你去找她吧,她有漫长的一生给到那个姓裴的,现在匀给你一点点,又怎么了?”乐眠胸中憋闷,眼泪滚落下来,她抬手重重地抹去,微微抬着下巴,隔着一片朦胧水雾睨着他,有几分傲慢冷艳的姿态。
“她如今不但有了丈夫,还有了孩子,肯定舍不得跟着你去死了,你还有什么顾虑?”
晏知许眉心紧蹙,闭上眼睛。
乐眠撇过脸去,懒得再看他:“安安。我会替你管一辈子,直到我死。”
“阿眠。”晏知许叹了口气,“你真的爱安安吗?”
“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乐眠挤出笑容,“他和你长着那么相似的眉眼,我根本讨厌不起来……”
“而且,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感情这种事,谁说得准。”
话落,她开门离开,这种问题,没必要纠结。
晏知许抬手捂住了双眼,疲惫地仰靠在床头。
-
屠准一周后就出院了,尽管在医院也没停下工作,但或多或少还是耽误了些事儿。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经商天才,从零起步,步步都如恐高症患者在万里高空走玻璃栈道,知道自己不会掉下去,但也不可能轻松愉快。
期间,窦豆来医院看过她,两次。
第一次裴空青不在,第二次两人碰了个面,彼此一句话都没说。
氛围不对,屠准猜到和谢获有关,但兄弟俩的事,她不想去掺和。
这天下班,裴空青开车来接她,窦豆也在,他坐在后排,先是和屠准聊聊天,然后抱着枕头睡觉。
兄弟俩像是要将冷战进行到底的架势。
太阳还没落山,春季暖洋洋的,可车内气温却有点低,偏这辆破车挑着时间故障,三个人停在路边,裴空青取了工具打开引擎盖修车。
自然而然地递了扳手在半空中,头也不抬一下的:“过来帮忙。”
窦豆撇过脸无动于衷,屠准只好走过去,默默接下油乎乎的扳手。
裴空青的目光全在引擎下乱七八糟的配置里,屠准也看不明白他在干嘛,只看到他的两只手在几个脏兮兮的东西里忙来忙去,不一会儿就糊了满手灰。
过了会儿,好像大功告成,他拍了拍灰尘,屠准被呛了下,抬手扇了扇灰。
裴空青猛地抬头:“你在这里干嘛?”
屠准:“给你递工具啊!”
他皱眉看着她:“你递什么工具?这里那么脏。”
说完,他抬起头凶巴巴地盯着窦豆,暴躁地吼过去:“你发什么神经?我让你来帮忙,结果你指着她来?”
屠准特别烦他这样,她只是怀孕了,又不是要死了,她拉住他的胳膊说:“他没指我,而且只是递一下工具,又没干什么,你嚷什么呀?”
窦豆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裴空青脸黑得像糊了的锅底,引擎盖重重地砸下来,“砰”的一声响,震出一阵灰,屠准都被震了一下,他这个时候又不怕把她脏着吓着了。
“走!”他绕到驾驶位上车,“爱坐不坐,不坐拉倒。”
第60章 老子在天上一样看
一路低气压。
到家时,窦豆还没回来。
天色渐沉,裴空青做好饭,窦豆也还没回来,屠准让他打个电话问问,他脸色不好看,语气懒懒地说:“他是小孩吗?让孕妇等他吃饭,可真行。”
屠准:“你明明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你别管,吃饭!”他皱了眉,添了两碗饭扔桌上,一屁股坐下去,埋头扒起来。
屠准更烦了,一顿饭吃得只有筷子敲打瓷碗的叮铃声,冷冰冰的,最后忍无可忍,筷子扔到他面前:“吃什么吃啊?”
“窦豆把你当兄长,你倒好,拿他当贼防。”
“啧,不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吗,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卧底呢!”
她说话拖腔带调,阴阳怪气的,是在为窦豆打抱不平,也为自己怏怏不乐。
裴空青扒饭的动作停下来,长长的睫毛半遮着那双眼睛,他无话可说地嚼动嘴里的食物,在屠准审判性的注视下慢慢咽下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