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陈世美还有理了是吧?别的知青下乡,都变得又黑又瘦,一看就是吃了大苦头的。你再看看你,又白又细嫩,哪像个下过乡干过活的呀,这一看就是被人养的很好。再说了,那报纸上还有徐家屯大队的公章呢,人家全都是胡说吗?我看不尽然吧!”
“你!”
“我什么我?你干了忘恩负义不要脸的事,我还说不得了?”
“你这个长舌妇!”
“比你当陈世美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你倒好,你是专门去坑害贫下中农了!你这是破坏工农团结!”
江明华说不过她,气的脸红脖子粗。她得赶紧弄份报纸来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面无表情的往外走,再也不跟人打招呼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会有人关注到她的事?徐家屯的公章又是怎么回事?
江明华快速走到最近的邮局,买了一份报纸,终于看到了小赵通讯员写的那篇文章。她一目十行的看过去,把自己气的七窍生烟。
徐佑军这个烂人,平时还说有多爱她,结果呢,她不过是离个婚,他就把她放在报纸上公开处刑。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是,她嫁给他是为了过好日子,她也承认,他平时对她挺好,但是他难道吃什么亏了吗?她陪了他好几年,给他生了个女儿,他睡了个大美女,连孩子都有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还有徐宁安那个小白眼狼,她是她妈啊,十月怀胎生了她,她的命是她给的!她也陪了她三年,她竟然在报纸上跟她断绝关系!
徐家屯大队也是多管闲事!
啊啊啊!
气死她了。
江明华没在外面逗留,收起报纸就回了家,买东西的兴致是一点也没有了。
到了自己家楼下,她被一个老大爷叫住了:“江明华同志,等一下,有你一封信,寄到厂里传达室那边了。我特意给你送过来的。”
看到了报纸内容,再看到这封来自徐家屯的信,大爷觉得自己身负使命,必须得在第一时间把信送到当事人手上。
他原本不知道江明华这个人,国棉六厂那么多职工,他也不是每个都认识,职工家属更是认不全。
但是江明华是最近的风云人物,大家都知道,三车间的老江,女儿下乡多年,考上大学回来了。
所以,他才能准确无误的把这封信送到当事人手上。
江明华接过信,看到信封上的邮戳,脑袋瓜子顿时就嗡嗡的。
“谢谢大爷。”
“哎哟,不客气,你还怪有礼貌的。”
江明华:“……”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句话充满了阴阳怪气。
门卫大爷转身走了。
江明华回到家,打开信看了看,这封信倒是没什么特别,就是一份加盖了公章的断绝关系声明。她在报纸上已经看过了。
江母看她脸色难看,便问道:“谁来的信啊?你不是要去买东西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明华说:“买什么?我都要被你们害死了?你难道觉得给我一点钱让我买点东西就是补偿了吗?我在乡下待了9年,9年啊,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九年,这是我最好的9年。”
江母心里叹了口气,四个孩子里,他们对这个孩子亏欠最多,平时和她说话也没什么底气。听她这么说,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乡下结婚生孩子的事,被人登到报纸上了。”
“什么?你结婚了?还有孩子?那你怎么没跟我们说过呢?”
“说什么?我又没打算跟他过一辈子。”
“不是,你怎么……”
剩下的话在江明华怨恨的目光中被她咽了回去。
江明华回到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撞上门,趴在床上开始捶床。
江母拿起被她放在桌上的报纸和信看了看,被刺激的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她和丈夫都是老实巴交本本分分的,另外三个孩子也都是老实人,怎么这个孩子主意这么大呢?
一声不吭的结了婚,生了孩子,又一声不吭的离了!
还让人给公开了。
他们老两口的脸该往哪儿放?
她出门一趟又回来,肯定是外面有很多人已经知道了这事,开始议论她了。这可怎么办?
平原日报是平原省最大的报纸,全省发行,所有的国营厂都有订阅,各个部门都有。老江在车间应该也看到了,工友们会不会嘲讽他?
那肯定是会的。
但是工友们刚开了个头,老江就被厂长办公室派人来叫走了。
所以,大家只能私下里议论纷纷。
“江明华刚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她真的不像个下乡知青,养的太好了。比咱们工人还要好。”
“而且她真狠心呀,男人和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人真的忘恩负义,把婚姻当跳板了,真是不道德。”
“……”
厂长为什么要喊老江呢?
因为厂办也收到了徐家屯来的信。
徐会计这人,为了不辜负周秀云给他的那一块钱邮资,把能寄的人都寄了。
而且,那天中午,他从公社回去,给宁安送完了糖,回到大队部开始写信,脑袋就好像突然开窍了一样,思路异常清晰,写给不同部门的信,用的都是不同的语气和措辞,连诉求都是不一样的。
比如,他给国棉六厂的信,措辞就很激烈,强烈谴责国棉六厂将江明华这种思想品德有问题的人送到乡下当知青,这种人下了乡,就是破坏农村的安定团结,破坏工农一家亲的大好局面,因为这一个人,就破坏了国棉六厂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