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穹看着她,还是笑着,面容和煦:“九月初八每年自然会有不同的事情发生,而且在夏收上报的前后日子,大家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的,所以单一个日子,我也无法回答县令的。”
江芸芸长长哦了一声。
——符穹这人还怪有意思的。
“那王典史呢?”江芸芸的视线终于看向从来不说话的典史王礽。
王礽一个人站在最后面的位置,听到江芸芸的声音,头也不抬,冷冰冰说道:“不知道。”
他顿了顿,突然抬起头来,目光从人群中传过来,硬邦邦说道:“那是要县令去查的,不是吗?”
江芸芸被他注视着,才发现这位典史长得颇为年轻,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
“你说得对。”江芸芸看着他认真说道,随后收回视线,把手中的纸张所以折了起来,对着道士们继续说道,“再找找,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
道士们对视一眼,有敏锐的已经感觉出不对劲了,开始磨磨唧唧划水,也有二愣子还在坚持找东西。
江芸芸站在门口处,那些主簿们则各有心思地站在台阶下。
屋内,道士们找了半天也没有东西,只好垂头丧气都出来了。
“看来让我遇鬼的就这两样东西了。”江芸芸叹气说道,“真是奇怪了,这是前任知县的屋子,难道他真的有事找我不成。”
江芸芸的目光在那群道士上扫过。
琼山县不大,道观也这么几个,能找到这八人,听说还是吕芳行亲自去请来的,这八人站在一起高矮胖瘦各有不同,但此刻都默契地齐齐避开江芸芸的视线。
“那就把这些东西都做法了吧。”江芸芸话锋一转,冷不丁说道,“听说前任知县是个勤勉的人,想来是公事没办好,心里挂念呢。”
她手指抚摸着那本书,看着已经褪色的封面,沉默片刻后才叹气说道:“张县令啊,你只管放心,现在衙门内有我呢,你安心去了吧,没了结的事情我会替你一并解决的。”
她从怀里掏出那本封面上没有写任何东西,但也有几道像是不经意留下的墨迹,边角也都被磨得起毛发卷了,可见这本书是被人一次次翻过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本书上。
“烧了吧。”江芸芸叹气,“尘归尘,土归土,过去的事情都让他过去了。”
“不可!”武忠大声说道。
“这样最好!”章丛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江芸芸的视线看向两人,面露不解之色:“这是怎么了?”
她有些不高兴:“都是老黄历了,留着做什么,张县令是为百姓做事时才被人误伤走的,一听便是厚道人,如今他执念未消一直留在人间,你们好歹是和他工作了好几年的人,却不为他着想,实在过分。”
武忠那张黑脸猛地阴沉下来,死死盯着江芸芸看。
“是的,想来是张县令惦记今年的夏税收了。”吕芳行叹气说道,“张公对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的,在场的诸位谁没有受过他的恩情,如今他受困在这里多日,也该安息了。”
江芸芸居高临下注视着面前的人,他说话时,神色诚恳,眼底泪光闪闪,充满了惋惜怀念之色。
“良实,你家中不富裕时,张县令还是掏出自己的俸禄补贴给你的,你忘记了吗?那次连带着张县令都吃了一个月的米汤呢。”
武忠握紧拳头,动了动喉结,整个人好似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成了一座空洞的石头。
“既然是和张县令有关的,贸贸然烧了也实在是对不起我们这些年共事的情分,还是明日做个道场,也好彻底告别曾经的同僚。”叶启晨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伤心说道。
“一把火烧了也是干净,何必让张县令多留一日呢,也太痛苦了。”程道成反驳道,“早些解脱才是。”
“你这话说得有些无情了。”一直没说话的吴萩嘟囔着,“多留一日而已,做个大点的道场,我们把人体体面面送走不是更好,你时常不来上值,县令以前都还叫我们体谅你家中事多,夫人体弱呢,你如今倒是翻脸无情。”
程道成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千章说的在理,还是好好送走吧。”符穹满眼含泪,惋惜说道,“原来衙门一直闹鬼都是张公舍不得走,是我们之前太不上心了,这才连这些事情都顾不上,如今水落石出,也该最后全一下这些年的感情才是。”
吕芳行眉心紧皱,目光紧盯着符穹看。
符穹的目光只是看向江芸芸手中的册子。
江芸芸想了想又说道:“既然你们和他感情这么好,我也不能做这个坏人,那就明日做场法事吧,你们快些搭个台子,这东西我可不敢久难,等会我供奉在台子上,你们就从今日开始念经吧。”
道士们对视一眼,连连点头应下。
“不若先把这本书交给我保管吧,”吕芳行和气说道,“您多尊贵的身份啊,而且说到底又是前任县令的事情,与您的关系不大,您现在愿意操持这些事情了,可见是仁善的人,外人都说您是最善良和气的人,所以下面这些小事,何来需要您插手呢。”
江芸芸被人拍了马屁,骄傲抬头:“还行吧。”
她话锋一转,扑闪着大眼睛,好奇问道:“所以外面是谁在夸我啊。”
吕芳行一愣,目光和她对视一眼,在她好奇热情的注视下,狼狈移开视线,尴尬说道:“外面都这么说的。”
江芸芸摸摸下巴,一脸满意:“已经这么有名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