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的家眷,那些人的寒窗苦读的十年,哪一个能耗得起。
“一扇门,一面墙,每一块砖都是重要的。”江芸芸笑说着,“我以前听人说过,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我觉得既然如此,那就一个也不能放弃的。”
徐溥神色震动,看着面前认真的年轻人。
他甚至算不上年轻人。
他才十五岁。
刘健眉心紧皱,打量着江芸芸。
之前李东阳一直在宣传他的这个小师弟,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他专心自己的理学,从不关注外界,但在此刻才发现书中所言——‘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大概就是如此。
“若是这样,你的前途也就……”谢迁一脸可惜。
这是他选出来的会元,算起来也是他的座师,自然不忍心他如此自毁前程。
“天不可预虑兮,道不可预谋。”江芸芸倒是心态极好。
屋内没有人再说话。
许久之后徐溥才开口:“你执意如此,我们也不阻拦,只是希望今后你不会后悔今夜的冲动。”
江芸芸点头:“自然。”
“也不会有人感谢你的。”刘健硬邦邦地说着戳人心的话。
“本也不需要他们感谢。”江芸芸笑说着。
“真是倔啊。”谢迁感慨着,又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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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芸芸拿了折子回去后,也没见到陛下,所以自己一个人出了午门,结果一出门就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师兄!”她惊讶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啊。”
不远处就是一直下跪的大臣们,已经倒下一大半,但还有人在坚持。
李东阳转身,看着面前面带轻松的小少年。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嘛?”李东阳平静问道。
“我知道的,师兄。”江芸芸想了想又说道,“我是想了很久了,我做不到视而不见,我不能让自己一直在痛苦犹豫后悔中活下去。”
“那你为你老师考虑过了吗?”李东阳看着小孩认真的样子,那口气终于还是轻轻吐了出来。
江芸芸笃定说道:“老师肯定说我做的棒。”
她自己给自己竖起大拇指,然后又觉得好笑,一个人笑个不停。
“师娘要不行了。”李东阳低声说道。
江芸芸脸上笑容立刻收了下来。
“江芸,人生并不是事事都能两全的。”李东阳犹豫着,最后伸手摸了摸小孩温热的额头,“你既然选了路,那就坚持走下去吧。”
他还这么年轻,却能清晰得明白自己想做什么。
李东阳心中生气但又觉得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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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房子还找吗?”乐山无奈问道。
“不找了。”江芸芸眼尾一扫黎循传,伸手去推乐山,挪了挪嘴,“要不你问问,你问问。”
乐山哎哎两声,站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然后拍了拍大腿:“我去买菜了,不与你们打发时间了。”
江芸芸看着无情离开的人,气得不行:“怎么这样啊!”
黎循传抬眸:“你做都做了,还怕我生气,是不是迟了点。”
江芸芸挺胸抬下巴:“我才不害怕。”
黎循传淡淡得睨了她一眼。
江芸芸又心虚地塌了腰:“看,看我做什么?”
“也不知道你要去哪里?”黎循传转移话题,“最好给你去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给你点苦头尝尝。”
“干嘛诅咒我啊。”江芸芸有点不高兴嘟囔着。
黎循传没说话,想了想又说道:“马上就要六月六日天贶节了,明日我们去师叔家里拜访一下吧。”
“这个节日有什么好上门的,还要花钱,我不去。”江芸芸小脸一撇,直接拒绝了。
“那我自己去。”黎循传显然不打算搭理她,“我去买点东西来。”
江芸芸看着他急匆匆跑了,只好慢慢悠悠得躺在躺椅上,闭上眼神情自若地摇晃着。
“你是一点也不怕啊。”顾幺儿的脑袋从头顶垂下来,好奇问道。
江芸芸抓着小孩垂落下来的头发,笑说着:“又不会杀了我,怕什么。”
顾幺儿想了想,也心大说道:“也是,反正我会保护你的。”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幺儿最厉害了。”
顾幺儿得意坏了:“这次我要带我的小马出门,出门在外肯定用得上。”
江芸芸泼冷水:“要是去很远的地方,要坐船,你的马的船票可比你贵。”
顾幺儿慌了。
坏,他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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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送去湖广最好,他为湖广官员求的情,也免了湖广的惩罚。”家宴上,张鹤龄漫不经心说道,“这样也能安抚岷王的心情。”
张皇后想念自己的弟弟,朱佑樘便办了家宴,请人过来吃顿饭。
下面,朱厚照正带着弟弟妹妹在下面疯跑。
朱佑樘没说话,只是捧着酒盏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管什么朝政的事情。”张皇后见状,笑说着,“今日家宴只管喝酒才是。”
“江芸这么嚣张早就该受点教训了。”一侧的张延龄也跟着不高兴得旁敲侧击,“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成,一点也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江芸!”敏锐的朱厚照听到名字抬起头来,大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大人看。
“好了好了,不要提这个名字!”张皇后一看那眼神就头疼,练练摆手说道,“快给他们送些吃的去,快堵住他的嘴。”
朱佑樘回过神来,也笑着点头说道:“吃饭吧,这都是内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