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得只能算清秀,但眉宇间有着被诗书浸润过的温和,气质雅致,言辞谈吐温和斯文,总能让人不自觉听进去。
江芸芸满意点头。
“说吧,我们读书你们哪里看不爽了。”直爽脾气的杜明珠暴躁开口,“我们既不能考状元,只是想读读书,既然是圣贤的书,你们能读,我怎么不能读了。”
“可这没有先例!”有男同窗说道,“传出去,我们学院会被人笑话的。”
闻实道也终于睁开眼睛,看着逐渐热烈起来的场景。
江芸芸见情况有条不紊进行着,扑通一声坐了回去,摸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眼珠子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也是格外忙碌的样子。
“你可真厉害。”娄素竖起大拇指夸道。
江芸芸得意一笑,嘴角那个小小的梨涡一闪一闪的。
“若是我们这十三人中有一人进了正榜,你们就休说那些我们不爱听的,读书不就是各凭本事嘛!”杜明珠豪气挥手说道。
男同窗们被一激,纷纷点头赢下这封战书。
“真是斯文败类,男男女女还要说话,真是不知羞耻。”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三人遮遮掩掩地躲着,“我要写折子弹劾他们去,袁端这个山长也是越做越糊涂了。”
“对!”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着,“这世道要乱了啊。”
“啊啊啊,你怎么流血了!”其中一人正打算走时,突然看中边上的同僚额头上冒出一道血迹来,吓得失声尖叫。
那人迷茫地摸了一下,瞧着一手滚烫的血,然后也跟着尖叫起来。
“小声点!小声点!”最后一个冷静的人瞧着那可怕的江芸好像听到动静看过来了,连忙压着两人的嘴巴,一手拉着一个走了。
他们刚走,只见重重树影里,一个小脑袋拨开树叶,从树冠里探出脑袋,手里还捏着一只一箭封喉的野鸡,野鸡的血滴答滴答流着。
顾幺儿好奇地看着离开的三人,小眉头紧紧皱着,又看了眼对面热闹的场景,歪头想了想,然后悄悄溜下树,跟着他们跑了。
一边鬼鬼祟祟跟在人屁股后面,一边给自己脸上抹着野鸡血。
—— ——
下山的时候,江芸芸找不到顾幺儿急坏了,没一会儿就看到王阳明背着手溜达回来了。
他打量着江芸芸,摸了摸下巴,冷不丁问道:“你会打顾幺儿嘛?”
江芸芸眼皮一跳:“他又做什么了?”
“其实算好事。”王阳明笑眯眯说道,“就是有点江湖气,果然是义薄云天的未来小将军啊。”
江芸芸忍不住掐了掐手腕:“仔细说说,怎么个义薄云天法。”
王阳明又不说话了,笑容加深,促狭说道:“你家幺儿肯定很积极和你说,但他现在忙死了,估计没空。”
江芸芸听得眼前一黑。
直到晚上,顾幺儿才偷偷摸摸摸回来,只是眼尖,突然看到自己床上坐着一个人,吓了一跳。
但毕竟是一双刚出炉,还不爱读书的眼睛,在黑暗中也格外锐利,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轮廓。
“干嘛吓唬我啊。”顾幺儿兴高采烈跑过去,“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啊。”
江芸芸阴森森问道:“你没话和我说?”
顾幺儿不动了,站在一步之远的位置,努力想了想,不高兴说道:“是不是王守仁这个混蛋告状的。”
江芸芸冷笑一声,不为所动,冷静说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交代清楚,不然休怪我打人无情。”
顾幺儿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说了就不打我了?”
江芸芸听得倒吸一口气。
——坏了坏了,越听越不是好事。
“那你保证哦。”小孩磨磨唧唧靠过来,坐在她身边,笑眯眯说道。
“不好保证的。”江芸芸咬牙,“你快给我老实交代。”
顾幺儿在黑暗中掏了掏,掏出香喷喷的烧鸡,又是一小包银子,最后才掏出三个硬邦邦的,冰凉凉的东西,摸索着塞到江芸芸的手心中。
“这是什么?”江芸芸眯眼,借着微弱的光,仔细看了看,“印章?字不太好看,谁的啊?”
“不知道啊。”顾幺儿捧起烧鸡就开始狼吞虎咽。
“你去打劫了!?”江芸芸大惊失色。
顾幺儿歪了歪头,强调着:“是装神弄鬼去了。”
江芸芸面无表情说道:“仔细说说。”
顾幺儿就三下五除二就把后面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原来他见那三个人嘴里骂骂咧咧还说要去告状,觉得这几人要坏事,所以就跟上去,打算让他们回心转意。
如何回心转意。
很简单,装神弄鬼。
如何装神弄鬼。
也很简单,给自己抹一脸血。
“我是这片的土地公,我觉得刚才那些学生讨论得非常好,听得我身心舒畅。”
“你们去告状不行,我不高兴了,那个血就是我给你们一个教训看看的。”
“女子读书就是好事啊,你们凡人就是屁话多,读个书还叽叽歪歪,我们庙里有女神仙你们怎么不说了。”
“别给我逼逼赖赖,小心我扇你哦。”
顾幺儿还装模作样地借着树枝的弹性假装自己飞走了,临走前还撒了他们一脸血,结果低估了自己的体重差点翻车,幸好被躲在树上看热闹的王阳明拉了一把。
“给他们吓坏了。”顾幺儿得意说道,“我走之前他们还在磕头呢,说保证再也不说这事了。”
江芸芸惊呆在原处,嘴角微动,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这些读书人最讨厌了,看到一分,能写成八分,再加两份恶意揣测。”顾幺儿不高兴说道,“所以我要把他们扼杀在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