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枣,我的大枣,是谁,是谁偷了我的枣。”
吃枣三人组站在通政使司门口,看着斑驳的红漆,长满青苔的台阶,面面相觑。
“一路走过来,这里最破了。”顾幺儿笃定说道。
“看上去不太富裕啊。”江芸芸嘟囔着。
不富裕意味着不受重视。
通政司其实就是收各路折子的地方,官员还有内外区别,有些要送去左顺门,其余送去通政司,但百姓就一个投诉的地方。
那就是通政司了。
太祖有言:出纳王命, 为朝廷喉舌, 宜达下情, 广朝廷之聪明, 于整体关系最重也。
上次扬州百姓自尽街头,就有书生义愤填膺为他们声援,折子就是送到这里的,说白了就是舆情机构,百姓上、访的地方。
“你折子还没写呢?”黎循传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什么格式,有没有文本参考,需要具体提交什么东西,所以要问仔细,争取一次过,没笔墨,到时候问他们借就好了。”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
黎循传惊得瞪大眼睛。
虽说他是官宦子弟,但进衙门还是有些慌的,更别说像今天一样,经过锦衣卫门口都要嘴馋偷枣子的,现在去告状还要问别人借笔墨的,可见江芸确实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胆子至少有豹子这么大。
“他们会赶你出来的。”黎循传扶额,“跑衙门哪有一次解决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写,写好了再送来,不行,我们再改。”
江芸芸不悦说道:“那效率也太低下了,我们识字还好,要是普通百姓不识字那不是折腾人嘛,既然是给人告状的地方,那自然是程序越简单越好,不然就是虚名,能走到这一步的百姓,哪一个不是天大冤屈的,工作办法不改进,事倍功半!”
“哎哎,我的祖宗别说了。”黎循传吓得捂着她的嘴巴,就要把人拖走,“算我求你了,可别大放厥词了。”
江芸芸不服气地呜呜两声。
“我觉得芸哥儿说的没错。”顾幺儿仔细思索后,也跟着说道,“像我不识字,那不是事情也办不好,怪不得大门口破破烂烂的,原来都是在糊弄我们啊。”
谁知三人刚一转身,就看到刚才见到的凶巴巴老翁正默不作声,站在三人背后。
三人吓得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打量着面前挤成一团的三人,面无表情说道:“刚才不是还说得起劲吗?”
顾幺儿抱紧江芸芸大腿,脑袋换了个方向,就是不看他。
他一向又怕又烦这种严肃的读书人。
黎循传尴尬笑着:“我们胡说的。”
江芸芸打量着面前的中年人,身形修长,瞧着并不文弱,但也不是练武人魁梧的样子,他瞧着四十出头,脸颊有被风吹日晒的磋磨,一点也不像读书人,但他偏穿着文人衣服。
她也摸不准了,含含糊糊问道:“您,也是告状的?”
她只能如此说道。
那人的目光落在江芸芸身上,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童:“你刚才说的工作办法?”
“他胡说的。”黎循传赶在江芸芸开口前说道,拉着人就要走,“我们先回去。”
“来告状要折本,也要有专门的字体和格式,你会?”他的目光看向江芸芸。
江芸芸推开黎循传,热切上前,眼疾手快握住来人的手:“不会,但我刚才远远一看您,就觉得不得了,一看就懂行!不会是专门写诉状的人吗?先生!借一步说话!”
长得高,跑得快!
人又壮,能抗打!
脸还凶,吓唬人!
很合适讼师这个工作的险恶生存环境啊。
那人眉心紧皱,瞧不出神色,但最后还是被江芸芸拽走了。
黎循传见状扶额。
这个自来熟的性格,真是令人头疼啊。
“先生尊姓大名啊。”江芸芸把人拉倒一处墙角,热情问道。
那人皱眉:“姓元。”
“好姓,一听就不简单,对了,告状要什么折本啊,折本是什么啊,哪里有得卖,有大小规格吗?书写的文体如何,有模板参照吗?最后需不需要签名按手印。”江芸芸话锋一转,立马问道。
“你要告什么?”元先生问道。
“告两个事情。”江芸芸比划出两个手指。
元先生看着那两根手指头,莫名眼皮子一跳。
“那个中城的巡城御史不行,见到有人强抢民女只当无事发生。”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
那人眉心微动:“巡城御史是都察院负责的,是抢你的姐妹吗?所以你要告官?”
“不不,我不认识那人,我单纯是见义勇为,愤愤不平那个御史竟然对那些要上绞刑的坏事都可以置之不理,都说在其位,谋其政,他如此行事,这不是给勤勉的官员队伍抹黑嘛,那传出去能好听!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这样的行为,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
江芸芸义正言辞说道:“而且这不是让百姓对官员们逐渐不信任吗,增加治理难度,这但凡以后有个冤情,他们可记不住那些好官,只能说起这个躲在人群中假装无事发生的官员,元先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元先生眉心皱得厉害。
别说,还真有道理。
“那第二件事情?”他又问道。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叹气:“我其实也理解那个御史不肯出面,毕竟不是小打小闹。”
元先生不悦说道:“御史位卑权重,本就要行正义之事,越是大事越要出面,岂能退缩在百姓后面。”
江芸芸眼睛一亮,握着他的手连连挥动:“正是正是,要我说那些当官的还不如您这个诉师看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