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脚步,转着大拇指上的绿扳指,眉眼低压,阴森说道:“一个不属于江家的东西……”
“老爷何必心急。”管家打断他的话,谦卑说道,“黎公不是还未收下吗?”
江如琅侧首。
这位同他一起长大的管家抬眸,微微一笑:“一个未经世间险恶的小童,不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人嘛,若是他自己先退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 ——
江芸芸刚踏进小院子就发现不对劲。
——虽然这个院子一直挺穷的,但什么时候这么干净了!
“哥哥回来了!”江渝捧着破了的陶罐从屋内走出来。
江芸芸眼皮子一跳。
周笙和陈墨荷也都从屋子里出来。
——那间屋子正是她的屋子。
“谁打的你!”江芸芸一眼就看到周笙脸上刺眼的红痕,只觉得一股火直冒头顶。
真是打上瘾了不成,专门捏周笙这颗软柿子!
“是章秀娥。”江渝大声告状着,“她把哥哥屋子里的东西都拿走了,娘把人拦住,她就打人了!”
“你屋子里的东西都被她拿走了,那块泥板也摔坏了。”周笙一手泥,手中捧着四分五裂的泥版,怯生生说道。
陈墨荷一身狼狈,可见经过一番搏斗。
江芸芸深吸一口气,先把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这是先生给的肉馅馒头,麻烦妈妈热一下,你们一人一个。”
陈墨荷叹气,用衣服擦了擦手,这才接了过去:“晚饭还没吃,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
“劳烦妈妈了。”江芸芸语气平静,“屋里的东西坏了就坏了,除了娘做的几件衣服,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衣服也被踩了。”江渝瘪了瘪嘴。
江芸芸摸了摸袖子,这才发现帕子送人了,便直接用袖子给她擦了擦脸。
“新衣服呢!”江渝心疼地抓着她的袖子,“坏了,就没了。”
“脏了就脏了,我也没几天干净日子穿。”江芸芸笑说着,随后对着周笙说道,“以后若是有人来找麻烦,不要起冲突,保护自己为主。”
“可她们把你这几日写的东西都拿走了。”周笙不安,“这可怎么办?”
江芸芸心口一软:“那些都没有你们重要,要是他们使坏,弄伤你或者渝姐儿这才是得不偿失。”
“今日章妈妈说你胆大包天冒充黎公的学生,夫人担心你学坏了,所以要检查你的屋子……”周笙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黎淳到底有没有收下江芸,小院里的人也一知半解。
“没事。”江芸芸露出笑来,“因祸得福,要不是闹这么一出,我以后揍江如琅还要偷偷摸摸,施展不开。”
“你怎么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周笙下意识看向门口。
江芸芸转移话题:“去洗手吃饭,黎家的馒头很好吃。”
“你吃吧,我不饿。”周笙说。
“我吃过了,我先把字练了。”江芸芸把书箱放在屋檐下,狰狞一笑,“现在打不得江如琅,难道还不能教训一下章秀娥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吗?”
第十八章
夜色昏沉,水汽弥漫。
整个江家除了各院的走廊上还挂着廊灯,其余各处都逐渐归于黑暗。
章秀娥晚上莫名挨了老爷的一顿骂,到睡前才知道原来江芸竟真的撞大运和贵人搭上线了,她下午撺掇着夫人去小院抄家,杀杀他们的威风,老爷说她这样行事,平白闹大了矛盾。
真是一个倒霉催的衰神,碰见他是一点好事也没有。
她今日早早下了值,郁闷地在屋内多喝了一盏酒。
——下次定要他好看。
睡前,她骂骂咧咧想着。
夜久雨休风又定。
只能依稀借着廊灯微光,照亮前方路的小院在深夜中越发安静。
章秀娥今日喝得多了些,半夜起夜,坐在床上喊了几声也没见动静,恍恍惚惚想起身边唯二伺候的人被自己打骂走了,她只好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我对江家也是有功的……如此驳我面子……”她一个人扶着墙,心有不甘地碎碎念着,“江芸……要他好看……”
她是夫人身边的大妈妈,有单独的院子,本来也有专门伺候她的人,只眼下江家想走书香门第的路子,仆从人不能如以往一般肆无忌惮,端着暴发户的款,听说两京文人家的仆人一个个说话做事都自带傲气,最看不上三五成群的架势,江家有心如此变化。
章秀娥一向会打算,果断把自己身边的伺候的人都换了个工作,果不其然,夫人看她的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厕所在西面靠前院位置,章秀娥迷迷瞪瞪地走着,伸手推开厕所门时,迷迷糊糊地看着一道影子突然出现在木门上。
她盯着那道黑乎乎的影子还未回过神来,突然一股冲力,她一脑门扎了进去。
“啊……”
那道影子站在门口,嚣张说道:“有本事来抓我啊。”
章秀娥又惊又怒又怕,一肚子的酒也被臭味彻底冲走了。
天还未亮,周笙的小院就被喧闹声惊醒。
“你们好大的胆子……”陈妈妈捂着鼻子,借着火光定睛一看,仔细打量着面前包的严严实实的人,犹豫问道,“章秀娥?”
为首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手臂吊在胸前,眼睛好似着了火。
“天还没亮,不睡觉,发什么癫。”陈墨荷回过神来,冷冷说道,“还带这么多人来闯姨娘的屋子。”
“江芸呢!”章秀娥上前一步,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莫名浓郁起来,“把他给我叫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