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夫人不解。
张鹤龄低着头,嘴皮子张了张,到最后说话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一吹就散。
“面容相似……江芸的人。”
—— ——
浙江的巡盐历时八个月,终于赶在下雪前回来了。
制盐太监在十月初就被召回,新的太监已经赶赴途中,这一批制盐太监因为无一幸免,全部牵连其中,陛下大怒,杀了不少人,剩下的人全都滚去南京守皇陵了。
浙江盐使司的人也都换了一大批人,浙江道监察使更是直接被摘了官帽,沿途押送回京,大大小小的涉事官吏也整合了一大波证词,正在送往三法司会审。
被抓住的私盐贩子在石玠各自了解他们的情况后,罪大恶极的直接就地斩首,因为家境困难走上这条路的,或关押,或安置,或放回原籍,都一一安排好。
浙江的盐价很快就恢复正常,一时间浙江百姓欢呼雀跃。
至于张家则因为一件送呈给太后的衣服被陛下责骂了一番后,禁足三个月,此事再一次被高举轻放。
清楚内情的人知道这事做给他们看的,不知道也只当是张家嚣张跋扈,终于是被陛下骂了而已。
十月的北京虽然还未下雪,但内阁里已经升火盆了。
“今年浙江运道真不错,那个稻谷提早了十来天,但也幸好是那十来天,后面几日蝗虫就都来了,也算把夏税都收得差不多了,秋税那一波,江阁老上折子说税收减半,陛下也同意了。”李东阳坐在首位,对着下面的四位阁老笑说着。
“今年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盐务的事情都办好了,把害群之马都拉下来了,还收缴了一大批钱,也能充当明年国库的使用了。”
“不用交一部分给宫里?”杨廷和小声问道。
李东阳摇头:“陛下说这次让浙江的百姓辛苦了,这笔钱就充当今年秋税减少的那一部分钱,充到国库里去。”
王鏊摸着胡子,一脸欣慰:“陛下已有明君之姿了。”
“你的折子给诸位大人看看。”李东阳想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对着坐在最后面的江芸芸说道,“也好让同僚们都参详一下。”
“什么折子?”王鏊笑问道,“我们工作繁忙的江阁老是有什么工作要矫正嘛。”
“不敢当,就是整理里这次盐务的折子,外加看了近三次巡盐御史上的全部内容,觉得盐政如今有些弊端,若是能修改一下,也能避免这次的问题,有利于民生。”江芸芸笑说着。
王鏊看完折子,盯着其中一处说道:“别的我倒是没意见,就是其中一处,你说——国需甚重自当优恤,凡商灶非犯真正人命强盗重情,其余诉讼就近听盐法衙门归结,不许隔府关提以滋扰害,不许赴部越告。”
他把折子递给一侧的杨廷和,想了想措辞,委婉说道:“盐务事,盐务管,只怕监守自盗。”
“两淮两浙地区的盐场地域广袤,格外分散,大小块域之多,若是都事无巨细强求三分司分管,让本就事务冗繁的三司更是难以顾忌,我看过石御史递上来的折子,还有前几任御史都说过这样的事情,在收到案子后,三司会下放权力给和盐场关系密切的盐政官员,也就说在实际审理中,这一部分的权力本就已经在盐场手里。”
“那至少权力还在三司手里,若是盐场的人官官相护,他们还能去找三司。”梁储反对道,“而且现在管理盐场的大都是吏,只怕利益熏人心,会照成大量冤假错案。”
“官府在盐场的权力本就不大,我看过成化年间的一次巡盐,钦差暗访时竟看到盐场官员殴打县令,以致衣服破碎,披头散发,可见盐务之事发展到现在,内部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章法,故而这次我们巡盐,能抓出这么多人,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杨廷和回过神来,紧跟着说道:“说起这事,我也想起一件事情,一般来说派到盐政上的御史大都是朝廷指定,也就是外来之人,这些人上需为国征缴盐课,下需安抚盐场各方势力,一般来说非能人不能为,但最大的问题还在于,盐场里还有很多本地人,譬如那些盐户就是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盐商也是经营日久的乡绅,我也看过无数折子是盐务官痛骂这些人欺上瞒下。”
“就因为这样的小问题,就把权力都放出去了嘛,那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梁储更是不悦,言辞严厉,“若是那些人屡教不改,就应该派军队前往,也好让他们知道这天下到底谁说的算。”
王鏊笑着打圆场,缓和气氛:“叔厚,先听听年轻人的意见。”
梁储沉着脸没说话。
“既然当地已经有了旧的秩序,那我们不妨开设一个新的秩序。”江芸芸慢条斯理说道,“第一,提高盐场管理人的素质,盐场大使不再以吏充当,而由吏员铨选,且纳入当地考核。”
“你打算给人正八品的职位。”杨廷和就着折子念道,“谨饬之人应于知县州同州判县丞拣选引见命往效用,授为正八品,不算高,但也是一般进士,或者候选人的起步。”
江芸芸点头:“其余大使则由举人候补,这样整个盐场就由当地的豪强控制的变成朝廷直管,且由不入流变为入流,由吏升格为官,这样于整个盐场而言,主事的官员有了筹码,自会有人愿意投诚效劳。”
李东阳摸着胡子,打量了一下诸位的表情。
杨廷和自来是平静的,但瞧着他反反复复看折子的事情,应该对此事并不排斥。
王鏊瞧着是万事不沾,比他还能和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