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认真,性格灵活,做事认真,明明是一个这么优秀的人,却还是身陷囹圄,这辈子再无出路。
她想到了自己,所以才顺势收下这个徒弟,既为了自己,也为他,希望他能过得更好,也希望自己能走出这这个桎梏。
现在她走出来了,却发现她的徒弟却在不知不觉走错了路。
他怎么敢用兰州百姓的性命……
江芸芸抬眸看他,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师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也,既是你的问题,便也是我的问题……”
冯三含在眼底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上前一步跪在江芸芸面前,哽咽说道:“经师易求,人师难得,您做了这么多榜样,可我却辜负了您,还请老师不要生气。”
江芸芸伸手要把人扶起来,谁知道冯三却坚持不肯起来,反而伸手紧紧握着江芸芸的手臂:“我是自愿去兰州的,老师,我真不知道会死这么多人,您当年说我‘一窍不通,但还挺能惹事’,我知道那日才知道原来你是在点我,偏我没有听进去。”
江芸芸看着他脸上肆意横流的泪水,伸手轻柔擦去:“罢了,事已至此,望你去兰州之后,要对得起兰州幸存的百姓。”
冯三感受到指尖的温度,哭得更是汹涌。
“我会的,老师。”他泣不成声。
“起来吧。”江芸芸把人强硬拉起来,突然笑说道,“原来你都长这么高了。”
冯三泪眼婆娑地看着她,那双眼睛本来痛苦而不甘,可碰到江芸芸温柔的目光便只剩下挣扎和欢喜。
“也长胖了。”他笑中带泪地说道。
“不胖,是以前太瘦了,多吃点才好。”江芸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兰州冬日长,多准备点衣服,遇到问题可以给我写信,我妹妹还在那里呢,若是无聊可以和她们说说话。”
冯三低着头,嗯了一声,随后连忙说道:“我肯定照顾好老师的妹妹。”
“不用。”江芸芸想也不想就说道,“她们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你自己顾好自己就是,她们不需要你操心。”
冯三又不说话了。
“我送去你去巷子口。”江芸芸看着完全黑下来的天色,转移话题,“我们这条巷子长,天黑了看不清容易摔。”
冯三眼巴巴地看着她,只看她从游廊下拿下一盏灯笼,站在台阶上对他和气地扬了扬脑袋,笑说着:“走吧。”
冯三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似乎回到了当年的内阁。
那个时候他还是看大门的小黄门,整日坐在小板凳上,捧着皱巴巴的书,维护着脚边小小的油灯。
每每天黑后,江芸才从内阁走了出来,身形挺拔,姿态从容,路过他时还会对他笑,态度温和平静。
脚边那盏幽幽的烛光落在她脸上,好似在她身上镀上一层光一般,温和却又让人不敢直视。
现在她再一次被那层橘黄的光笼罩着,他明明不再仰视,却还是卑微地不敢抬头去看。
巷子口,江芸芸把手中的灯笼递了过去,看着面前无声落泪的人,无奈说道:“哭什么,人生自有离别,也总会相逢,往前走吧。”
冯三接过灯笼,强忍着眼泪看她:“两疏见机,解组谁逼,希望我和老师都能避开这样的命运。”
“好。”江芸芸满脸笑意地点头。
冯三手指来来回回捏着灯笼,突然低声恳求道:“我还没有名字,我是家里的老三,所以我娘就叫我冯三,老师,你能给我取个名字吗。”
江芸芸吃惊,随后懊悔说道:“之前还想着给你取名字的,后来太乱了,都把这事忘记了。”
“不碍事的,老师,都不晚。”冯三脸上安慰道,“冯三也挺好的,大家一下就记住了,就是我想着我以后要是给您写信,写个冯三也太不慎重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在春日出生的。”江芸芸说。
冯三眼睛一亮:“是是,老师竟然记得,我是初春生的,冰雪刚融化呢,我娘说家门口的小花都开了。”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好兆头。”江芸芸笑说着,“叫冯喜春吧,那一年的春日在欢迎你的到来。”
冯三怔怔地看着她,想笑,但又忍不住还是哭了出来:“大概只有您是这么说的。”
“别哭了,怎么又是一个哭包。”江芸芸无奈,掏出袖中的帕子,“都要二十了,索性字也给你取了。”
冯三眼泪也不擦了,连忙哎了一声。
“你排名老三,那就是叫叔尔吧。”
冯三把名和字放在嘴边来来回回念了好几遍,这才露出小来:“好……好名字,谢谢老师。”
“去吧,时间不早了。”江芸芸挥手,“去了兰州,做事不可再胡来了。”
“知道了。”冯三高高兴兴走了。
江芸芸目送她的背影离开,看着面前的光亮逐渐变黑,心中却又是说不出的轻松。
冯三愿意去兰州。
她是开心的。
她转身离开时,突然看到不远处一盏微光正朝着她逐渐走了过来。
“楠枝。”她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在外面呆这么久,也不多穿点衣服。”黎循传把手中的披风递了过来,“深秋的天气可不会跟你开玩笑,小心着凉了。”
江芸芸胡乱应了一声,把披风随意挂在肩膀上就开始胡乱捋了一把:“没事,也就一会儿,和叔尔说了一会儿话。”
“叔尔?”黎循传看不下去了,把灯笼递给她,随后开始给人系上带子,“你这样穿不穿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