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又见他是真的发火了,便跟着动了起来。
“火炮在这里。”
“那个放盐的在这里。”
“这一门硝石放在正中的位置。”
十五辆车很快就停在如期的位置上,每门炮后都占了三组六个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整个蜀冈都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甚至还有好奇的富商乡绅。
“你说这杀龙王会不会遭天谴啊。”
“谁知道呢,没水是天意……”
“放什么屁,没水的龙王就该死,再不下雨,我们要不要吃饭了。”
百姓们交头接耳时,士兵们也跟着窃窃私语。
“你说这新研究出来的炮有用吗?成本可不小。”
“好像是兰州那边来的秘方。”
“哪来的啊。”
“谁知道呢。”
佥事正叉腰,一只脚放在石头上,用手搭在额头看着头顶的太阳,今日是有些阴的,但日光落在身上也有些扎皮肤。
“把这群看热闹的都赶走,不是说不要靠近嘛。”陈静匆匆赶来,一看到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对着衙役不耐说道,“不要命了,什么都要看一下热闹,被弹壳误伤可不是玩笑的。”
佥事见人来了,便走了过来:“都准备好了,可有算过日子。”
—— ——
“瞧着也快了吧。”张道长看了眼天色,“午时马上就要过了。”
他紧张地走来走去,捏着胡子的手都要拽下几根了。
“你改良的那个炮弹有用吗?”他扭头去找江芸芸打气,谁知道江芸芸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小孩的功课,开始批改起来,颇为气定神闲。
江芸芸头也不抬说道:“我跟你一样,都第一次。”
张道长身形摇摇欲坠:“我紧张到喘不上气了。”
“但是十五门火药在空中发射,至少发射一百枚,确实会让这一片空气的热度上升的,按道理是没问题的。”江芸芸抬头,认真说道。
—— ——
也不知道陈静是如何和扬州卫的人沟通,他们大方地借出十五台火炮,后续的火药也是按照江芸芸的想法改造了一番。
明朝现在的火炮冲撞一开始的碗口铳变成了直口,这里面也是寻常守城的实心弹,而是用熟铁制造,里面装有延时引信的生铁外壳爆、炸弹,但射程不高,只有三百米左右。
在之前兰州保卫战的时候,江芸芸就发现此时的明朝是没有印象中的那种大炮的,他只有铜炮,弹药则是铅弹,每个大约重四斤,发射的效果是——石之所击触者无能留存,墙遇之即透,屋遇之即摧。
那个时候她就和几个军营里的手工人探讨了几日,随后稍微改良了一下弹药,也就是现在扬州所用的可以爆炸开花的样子。
“时间到了,开始吧。”陈静看了一眼天色,舔了舔嘴巴,紧张说道。
佥事也突然跟着紧张起来,冷不丁说道:“这要是不成,我们指挥也就要换人了。”
“定然不会让许家的上去。”陈静故作冷静地说道,“万事有我呢,再不济还有那人呢。”
佥事看了他一眼,这才收回视线:“那就开始吧。”
“老天保佑啊。”陈静在后面偷偷比划了一个手势,心里默默念道,“江芸你可别坑我。”
—— ——
“历来只要北兵南侵扬,都会循山去南,据高为垒以占据时机。”江芸芸站起来解释着,“所以这个位置是没错的,也只有这个位置能用。”
“但那里没什么葫芦山谷地形,所以热气散得也快,万一不能往上冲呢。”张道长干巴巴反驳着。
“但我瞧着今日是有些湿的。”江芸芸在虚空中抓了一把,“我赌这空气中有水。”
“赌这么大吗?”张道长喃喃自语。
“来了。”江芸芸脚步一顿,突然整个山体都开始晃动起来。
沉默的山神在剧烈的晃动中苏醒,山体的石头开始滚动,就连刚才一动不动的树叶也跟着激烈摇摆着,百兽和群鸟齐齐逃了出来。
群山连绵,万物同鸣。
不远处的山灵在混乱中悲悯,此处的生灵同样维持感到悲痛。
一百多门炮不间断的声浪太大,只要站在这片山岗上的人便好似地动一样,来回晃了起来,根本站不起。
与其同时,空气中的白雾腾空而起,远远一团直冲云霄。
这团白雾太过突兀,却有好似有一双手让它不断往上走,整个空气也跟着浑浊起来。
张道长一遍扶着树,一边嘴里碎碎念着:“无量天尊保佑,无量天真保佑。”
突然,江芸芸眯了眯眼:“起风了。”
张道长猛地回过神来,死死盯着那团云。
—— ——
到处都是烟雾,近在咫尺的佥事也跟着身形模糊起来。
那些炮还在进行最后的发射,一声接着一声,听的人耳朵都要聋了。
他们朝着天空发射,在空中好似一朵花一般炸开,铁壳四散砸落,烟雾瞬间爆开。
一开始整座山都在晃动,本来看热闹的百姓被吓住了,开始惊慌失措地大喊,黄土先一步弥漫起来,随后空气中火药逐渐浓郁,还有到处分散在四周的盐粉和硝石粉,被误伤到的山体也是粉尘四溅。
“八十了。”佥事一直数着炮仗。
前三十枚的时候,他还算镇定。
空气中的火药味已经很浓郁了,眼前的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到了五十枚,他开始坐立不安。
士兵们已经换了第二轮了,整个山体地动山摇,好似去年的地动一样。
到了现在八十,他的眼睛开始不受控制落泪,但该来的雨却还是没有出现,他就开始焦躁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