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写了整整三张纸,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意见,要求他在尽可能推动海贸瞬间进行,拉拢更多的人同意此事,且需要挑选自己信得过的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也不能忽略寻常百姓之利,让此事深入百姓当中,惠及更多的百姓。
黎循传看着其中一张被她特意加粗画上横线的句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杀鸡儆猴是最好的办法,我的意思是可以先挑几个跳得高的来震慑众人。
这事公事公办的一句话,但在他的私人信件中,她特意补充了一句,要是有宁王的人,可以先抓他嘛。
黎循传叹气。
小小漳州藩王是不少,一个个以来就跟圈地盘一样,闹得大家是苦不堪言,江西距离漳州也不算远,所以自然也有宁王的影子。
“哎,给你写了什么啊,大封小封的。”谢来的脑袋凑了过来,好奇问道。
黎循传信件一盖:“私人信件,不给你看,你可以自己写信给他。”
谢来抱臂,一本正经说道:“我可是锦衣卫,不写。”
“那你整日跟个小信鸽一样,来来回回都在送什么?”黎循传不解。
“我们锦衣卫自己的事情。”谢来绝不透露,“你也少管。”
黎循传耸肩,把两封信各自分开放好,私人信件垒起来都要放满了。
谢来又忍不住啧啧两声。
“哎,你知道你家小竹马要进内阁了吗?”他突然凑过来,和黎楠枝小声嘟囔着。
黎循传震惊。
“不是当阁老,但是先让他在内阁混资历。”谢来见他不知道,立刻露出得意地笑来,“你看,他都不告诉你,是不是怕你嫉妒啊。”
黎循传见他不是开玩笑,脸色立刻凝重:“那如何使得,他还这个年纪,回头当真把他骂死了,到底是谁提出来的。”
谢来指了指东面。
黎循传盯着他看,随后小声说道:“陛下身体如何?”
谢来没说话。
黎循传担忧:“怪不得,新帝年幼,部堂阁老却都已年迈。”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快把这事做好,我们早点回京,你也能升一升。”谢来懒洋洋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瞧着也青葱水灵的,今年赶回去还能挤一挤呢。”
黎循传没说话,他敏锐察觉到京城的气氛大概已经很紧张了,其归重返内阁,不是阁老的意思,不是部堂的意思,是内廷的意思,如此不知又要受到多少非议,如今又肩负着海贸最后一步的推进事情,不敢相信这会是多大的压力。
他想起自己来到漳州的目的,他顺着江其归的路一步步走下来,才知道当年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些风雨时的压力,深夜站在港口时,能感受到海风凌冽的呼号,而那个时候,他只有他自己。
黎循传深深吐出一口气,很快就确定了下一步路,随后把公事公办的那封公信递了过去:“马上就要下第一批船了,外面闹得厉害,第一次出海格外重要,必须要定好规矩,做好表率,所以人选要慎之又慎,既要有权贵,我也需要普通出海者。”
谢来合上信件,露齿一笑,直接问道:“说吧,杀谁。”
—— ——
宁王派到漳州的人是一个小太监,也就是从小照顾照顾他长大的陈公公。
陈公公自然是是要为自家王爷争取最大利益的,所以市舶司的太监一个个都和他称兄道弟的,自己的人也都安插到各处。
造船要插一手,也跟着有模有样开了一个造船厂,直接连哄带骗,挖了几个造船师父来。
之前悄悄兴风作浪,打乱了黎循传自己组建的后勤队伍,就等着他对外招人,再把自己的人也都塞进去,奈何这次好像把人惹急了,黎循传强硬地把这些人全都拉回来了,还让锦衣卫的刀见了血,这才把那群刁民吓住了。
现在要开始第一批试运行下海了,这个机会怎么也要把握住,到时候船入大海,谁还听这个毛头小子的屁话。
所以他到处游说漳州,挑拨离间,煽风点火,又让人盯着几个极有可能挡住他路的人,关键时刻可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了。
只是他想得极好,只准备在客栈里等着下一波消息,恰好在此刻听到外面一阵吵闹,不由大怒:“吵什么,你去看看……啊……”
小太监刚靠近门口,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他也跟着摔倒在地,推倒了一桌子的吃食,发出刺耳的瓷片破碎声。
陈公公受惊,猛地跳了起来,大怒呵斥道:“好大的狗胆。”
“不才,鄙人确实属狗。”谢来慢慢悠悠地按剑走了进来。
陈公公瞪大眼睛:“锦,锦衣卫……”
“不才,也是在下。”谢来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的小肥羊。
“你,你,你们做,做什么!”陈公公目光惶恐地看向门口。
“别看了,人都被抓了。”谢来慢条斯理说着话,抱臂,歪头,瞧着和和气气的,“现在轮到你了。”
“你凭什么抓我,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陈公公紧紧抓着手中的被褥,大怒,“我要告诉王爷,我要……啊啊啊啊……”
谢来挑眉,把腰间的绣春刀,缓缓抽了出来,冰冷的刀锋倒影在平静肃杀的眉眼中,好似能渗出雪来。
那把绣春刀就这么随意地架在陈公公的脖子上。
“锦衣卫抓人需要理由嘛。”
—— ——
黎循传大开杀戒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京城。
他不仅把宁王的人抓了,还有淮王、益王、雍王等等近二十位藩王的人全都被一网打尽,再此之前,也没打声招呼,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