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澜怒气冲冲说道:“可我们想要找他办个事情都不成,之前我们好不容易借着长生在怀庆府站稳脚跟,他倒好,直接让我们前功尽弃,这样的人,如何能安心。”
蒋凌云听得头疼,一伸手却只能摸到冰冷的抹额,原本的愤怒在看到儿子苍白虚弱的面容时突然只觉得荒凉:“罢了罢了,是我蒋凌云一生不肯低头,只当是遭到报应了。”
“都散了吧,都散了吧。”她喃喃自语。
沈妈妈满眼含泪,小心翼翼扶着老夫人。
曹澜何曾见过他娘这么心灰意冷的样子,吓得直接痛哭流涕,连连磕头认错。
“都是儿子的错,还请娘救救儿子。”曹澜膝行到他娘床边,抱着她大哭起来,“还请娘救救儿子啊。”
沈妈妈愤怒的把他的手推开。
曹澜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我只是,我真的,真是只是想要做给娘看的,我想要娘夸夸我的,娘,娘……”
沈妈妈听得也跟着哭了出来。
一时间屋内哭声不断。
蒋凌云倒是格外冷静。
“是谁唆使你造假的?”许久之后,蒋凌云低声问道。
“是,是一个南昌来的商人,姓江名子固,他说他买通了南昌宝泉局的人,这次来是准备买通南直隶宝泉局的人,要我引荐,一来二去,他们也认识了,儿子本是不打算参与的,可他们一直跟我说这事其实很方便,而且第一批流通出去的钱,儿子悄悄拿去当铺,拿去银庄都没有任何人发现……”
他沉默了。
蒋凌云明白了。
“那江子固现在人呢?”老夫人问。
“他说他是南昌人,南昌比不得南直隶好做生意,钱银流通慢,他要去南昌把南昌的钱送过来,再借我们的手,送到京城和全国各地,所以等铜钱造出两批后,他就离开了。”曹澜说道。
“这你也信?”蒋凌云不可思议问道。
“因为他还留下一个孩子来坐镇南直隶的事情……”曹澜狡辩着。
蒋凌云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越发觉得疲惫:“那孩子呢?”
“不,不见了。”曹澜羞愧说道。
蒋凌云沉默了。
沈妈妈忍不住骂道:“糊涂啊,这南昌人一看就有鬼。”
“哪有嫌钱多的。”曹澜嘴硬狡辩着。
蒋凌云揉了揉额头,继续问道:“也就是说你对那个南昌人其实并不了解,他们为何拿这么多钱走,你也不清楚。”
曹澜低着头,跪在地上没说话。
“如此被发现了,你直接把此人供出来,再推出几个忠仆,最后花钱去打通,此事便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蒋凌云不解地问出最大的疑问,“你好端端攀咬江芸做什么?还把我们埋在周笙身边的暗线也都推了出来。”
曹澜嘴角微动。
“老爷还是老实交代吧。”沈妈妈一见他这样,立马提点着,“事情不能再这么坏下去了,真真是要累死所有人了。”
曹澜低声说道:“那个江子固突然来信说,弘治铜钱的事情是江芸主办的,铜钱的事情一出他也逃不开干系,而且他自来盛宠,只要把他拉下水,那些人肯定不敢轻举妄动,此事就会被高举轻放。”
蒋凌云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就连沈妈妈也惊呆了,‘这’了半天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曹澜一看,赶紧为自己找补道:“那江芸确实好用,那个诰命不就保住了曹家,让锦衣卫不敢轻举妄动。”
蒋凌云睁眼,算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着着面前全然昏聩糊涂的儿子,竟突然笑了起来:“你现在觉得江芸有用了。”
曹澜脸色瞬间僵硬。
蒋凌云不再说话,她闭眼靠在沈妈妈身上,整个人都萎靡下来。
“娘。”曹澜慌了,膝行一步。
“若是不能一击必中,那就好好和江芸处好关系。”蒋凌云无奈地苦笑,“你们怎么,怎么就这么也听不进去呢。”
“若是当年妹妹真的把江芸当街杀了就好了。”曹澜暗恨说道。
蒋凌云低声喃喃:“若是你们这有这等魄力,真找了数十人把他斩杀在京城,我也当你们有些长进。”
曹澜目光飘忽。
“瞒吧,都瞒着我算了。”蒋凌云无奈摇头,一时间不知是哭是笑。
“当时,当时娘生病了……”曹澜磕磕绊绊说着,“长生,长生又被江芸针对,我们,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就想着,就想着……”
“想又很想,做又不敢做,收尾又收不干净,遇事担不起来,看人看不准,目光还短浅。”蒋凌云一字一字说着,“曹澜,我自来是不信天命的,只当人能胜天,但如今我不得不信天命是真的站在江芸身上的,江家出了这样的人物,江芸有这样的本事,注定是杀不死的。”
曹澜大怒随后大惊,整个人抱着蒋凌云的大腿:“那,那这事……我会死的,娘,儿子会死的。”
“你要死。”蒋凌云看向他,平静说道,“但我得保住其他孩子。”
曹澜面色瞬间惨白。
“娘……”他喃喃自语,“不要我了……”
蒋凌云伸手,缓缓摸向他的额头:“子不教父之过,你年纪轻轻没了爹,是我一人带大你们兄妹二人,自认殚尽竭虑,从未松懈一分,只可惜我曹蒋两家三代经营才有如此辉煌,今日是绝不能败在我手里,我想着……”
她的手指轻轻摸着儿子的眉骨,声音哽咽,但面色坚毅:“若是死你一个,散尽家财,但能保全家,曹家大不了从头再来,儿啊,别怪娘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