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应该的。”方贤点头,“听闻江学士做事公平,不会出错的。”
“在院使眼里,这天底下长得好看的,都是好人了。”沈荧抱着书又走了。
方贤一本正经说道:“江学士我见过,面相极好,眼睛明亮,不会是坏人的。”
—— ——
江芸芸开始了四地跑的日子。
早上去詹时府点卯,然后去翰林院晃一圈,最后去内阁上班,最后还要去太医院翻看书,不知道是不是再找出题的题目。
刘文泰远远看到她就殷勤迎了上来:“江学士,又来看题目啊,”
江芸芸每日都来,一开始还不少人等她,但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各自散了,也就刘文泰坚持不懈每日都在等她。
——江学士的脾气真好啊!
刘文泰忍不住想着。
“太医院藏书颇为丰富,前几日看了几张方子,今日忍不住也想来看看。”江芸芸笑说着,“刘院判忙自己的去吧。”
“不忙不忙,我还是给江学士带路吧。”刘文泰殷勤说道,“我们太医院没有什么好茶,只是瞧着江学士似少血色,特泡了养气活血的药来。”
江芸芸不好意思笑了笑:“这多麻烦人。”
“不麻烦,不麻烦!”刘文泰见她喜欢,笑得合不拢嘴,“我们该做的,江学士这次要找什么药方啊。”
江芸芸笑说着:“想找几方滋阴降火,和营解毒的药方。”
刘文泰眼睛一亮:“有的,有的,我这就带江学士去找。”
江芸芸捧着那几张药方,笑说着:“瞧着和我之前看的热盛阳实瞧着有几位相似。”
刘文泰暗笑他不懂,但还是耐心解释着:“病症粗看差不多,细看就不一样了,一般需要滋阴降火,和营解毒,大部分都是有些虚了,不能下重药,热盛阳实则是满的,要泄。”
“原是如此。”江芸芸摸着药方一角,“虚的人吃点补,满的人少吃点,是这个意思嘛?”
刘文泰连连摇头,得意说道:“错了,要反过来才是,虚的人吃了补可是会出大事的。”
江芸芸摸着药方的手一顿,冷不丁扭头去看他。
刘文泰被她猝不及防看了一眼,脸上笑意骤然消失,原本还觉得压了江芸一头的得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刘院判。”江芸芸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好医术啊。”
明明她在笑,但刘文泰头皮发麻,嘴皮子都在打颤:“不,不敢当。”
江芸芸把手中的药方放了回去:“不耽误刘院判了。”
刘文泰被吓得两腿发软,等人走远了,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一屁股坐在地上。
“冲我来的,冲我来的!”他喃喃自语,扶着椅子好几次都起不来,整个人惶恐焦躁,神色茫然不安,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没事,没事,谅他也不敢杀我,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他跌跌撞撞爬起来,一把撞飞准备入内翻看药方的沈荧,直接沈荧撞了个踉跄。
“哎,你发什么疯啊。”沈荧看着一地狼藉的书本,没好气骂道。
江芸芸出了太医院,直接去了顾府。
顾仕隆正坐在廊下发呆,直到江芸芸走到他身边才低声说道:“我爹昨天疼得一晚上没睡。”
江芸芸坐在他边上。
“我娘走的时候,他不在身边,我写了十封信,他都不回来,我当时坐在我娘床边,心里都恨死他了。”
“头七的时候也没赶回来,直到下葬的时候才回来的,一回来就要开棺,说要见我娘最后一面,所以我和他打了一架。”
“我当时跟他说,再也不想见到他了。”顾仕隆低声说道。
江芸芸放在他手上的手指一顿。
顾仕隆低着头不再说下去。
江芸芸轻轻吐出一口气,也不再说话。
两人并肩安静坐着,一直看着远处的夕阳缓缓落下,刺眼的日光逐渐温和,到最后湮灭殆尽,只留下煌煌的天光。
“太阳落山了。”江芸芸看着陷入黑暗的院子低声说道。
顾仕隆哽咽地嗯了一声:“我后悔了。”
江芸芸心都碎了,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的幺儿,在哭。
而她能做的,只能伸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腕。
顾仕隆只能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浮木,连着哭声都不敢惊扰屋内的人,却要克制住抑制不住的颤抖。
“江芸,江芸……”他痛苦地低哑嘶吼着。
——没关系,我会给你报仇的。
在夕阳最后消失在院中时,江芸芸坐在幺儿边上,任由手腕的痛意弥漫,沉默想着。
“有我在。”
到最后,江芸芸坚定把人抱在怀里,低声说道。
第四百一十章
某日大中午, 李东阳上门去找江芸芸。
江芸芸正蹲在地上的小炉边上,自己给自己热饼吃。
乐山去顾家帮忙了,江芸芸是中午直接从太医院回来,不好意思去顾家添麻烦, 就自己买了路上的粗粮饼, 准备回家热了吃。
“怎么吃这些。”李东阳震惊, “这不是还月初吗?刚发的月俸, 怎么就没钱了。”
江芸芸点头:“顾侯那边需要很多钱,每天的艾草就是很大一笔开销, 幸好端午刚过没多久, 艾草还算便宜。”
李东阳站在门口没说话了,笼着袖子看着江芸芸手忙脚乱地热着饭。
就这么一看是丝毫看不出江芸脾气的,许是世人天生对好相貌的人多看一眼, 但他其实不笑起来, 眉宇间是有些冷硬, 瞧着有些疏离冷淡, 但偏她又爱笑, 时常背着手, 整日笑眯眯的,便浑然给人一种错觉, 这人是个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