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一看那动作, 眼皮子就忍不住跳了跳。
——天煞的, 天煞的, 瞧这动作有点火气啊。
大门一进去就是偌大的照壁, 上刻仙鹤与鹿的图案,寓意为鹿鹤同春, 最上方是一副用黑漆书写的‘太医院’的朱色立额。
江芸芸站在照壁前,盯着牌额看,沈墨在她背后抓耳挠腮, 搓手顿脚,欲言又止, 正酝酿出一句话, 就见人抬脚走了, 又急急忙忙跟上去。
照壁后面环绕着两排房屋,左边是土地祠,面向北方,右边是听差处,面向南方,听差处东北角有一口井,殿前有数百年树龄的松柏,就是京城人常说的铜神。
一进处瞧着有过什么动静,门或开或关,偏屋内空无一人。
江芸芸顺着听差处的方向走,就能到二门甬道口。
“这里往东南和东北的方向是皂役住庐,往东是生药库。”沈墨小声说道,“你到底来这类做什么啊?难道是顾侯的病真不行了?”
江芸芸扭头看他。
沈墨呐呐说道:“听,听我叔说的。”
“你叔是给顾侯看病的?”江芸芸追问。
沈墨连连摆手:“还轮不上呢,陛下亲自下的命令,大都是院使或者院判去的,我叔就是一个小小的属官御医,够不上给这些勋贵大臣看病的。”
江芸芸哦了一声:“那给顾侯看病的是谁?”
沈墨一听,立马八卦之火熊熊燃起,脑袋先一步凑了过来:“哎,把顾侯看坏了?”
江芸芸又没说话了,抬眸看向他。
沈墨被那漆黑的一眼看的立马站直身子,一股子火也熄灭了,磕磕绊绊说道:“我,我胡说八道的。”
江芸芸收回视线:“现在的院使或者院判是谁?”
“承德郎太医院判刘文泰,院使是方贤。”沈墨小声说道。
江芸芸点头:“所以给顾侯看病的是?“
沈墨立马苦着脸:“别问我了,我不敢说,我怕你害我。”
江芸芸轻笑一声,可有可无地笑意:“那你别跟着我了,回头你叔要打你了。”
沈墨哎了一声,小碎步跟在他身后,愁眉苦脸:“顾侯要是真有事,你有气也别冲太医院撒啊,都说四大不靠谱事情——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做太医已经很倒霉了,整天担心给这些贵人治坏了,还要被文官骂妖言惑众,占着四品的门槛,谁也上不去,而且钱也没多少,都是靠一口气吊着的。”
江芸芸安静听着,随后站在一处的游廊下。
站在二门的拱门前就能发现今日太医院为何如何热闹了。
——原是今日天气好,正在晒药。
“你们找谁?”有个头发花白的人看到两人好奇问道。
“你不是沈荧的侄子吗?”也有人认出了沈墨。
“沈荧不在,今日休息了,你不知道吗?”又有人说。
沈墨没说话了,悄悄躲到江芸芸背后。
众人了然,去看江芸芸。
一群头花花白的老头,齐齐眯眼去看江芸芸,摸着胡子,面面相觑,一时间忍不住这人是谁。
“江,江学士。”身侧传来犹豫的声音。
江芸芸扭头去看。
正看到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深蓝色的衣服中年人正捏着一本书,犹犹豫豫看向她。
“刘文泰。”沈墨在背后嚼舌根,听上去是不喜欢面前之人的,“估计满院就他认识你。”
江芸芸的目光透过漫漫长廊,最后含笑点头:“刘院判。”
刘文泰一见她就先变了脸色,抬脚就想走。
“陛下有意重新官修本草,院判不是写了折子自请吗。”江芸芸淡淡开口。
刘文泰脚步一顿,随后脚步一转,热情说道:“江学士是来视察工作的啊。”
江芸芸笑着点头:“陛下对此也很看重,今日有空,便亲自来看看。”
刘文泰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好好,江学士这边请。”
沈墨本打算跟上去的,但顺手被边上的老太医一把薅住拉走了。
“陛下真的很看重重新本草的事情?”
“这个编撰的人怎么挑选啊?”
“编成了是不是也会给我们赏赐啊。”
“难道江学士也懂医学?”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怎么觉得江学士有点奇怪啊。”
沈墨有苦说不出,只能呐呐地到处敷衍着。
屋内,刘文泰请人上座,江芸芸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刘文泰让人去找本旧本草书后,就开始说起自己工作的辛苦,草本重修的重要性,为国为民的大好事,原先还是一边说一边去看江芸芸神色的,看她和颜悦色,笑眯眯的样子,兴头越来越大,越说越起劲。
直到吏目把书籍送上来。
“江学士也懂医学?”刘文泰故作不经意问道。
江芸芸笑着翻看目录,摇了摇头:“不懂,但想来也无碍。”
“是是,江学士如今也忙得很,哪里能事事都懂啊。”刘文泰殷勤说道,“您是状元,肯定一看都会。”
江芸芸把册子合上,和颜悦色说道:“回头把这册子一起送到内阁里去,不然你单一个折子,我们也不好做评价。”
门口众人一听也跟着交头接耳。
“是是是。”刘文泰激动坏了,连连点头。
“今日一见刘院判只觉得眼熟。”江芸芸话锋一转,笑说着。
刘文泰惊讶:“江学士认识下官?”
“年前清丈时,似乎见过您的同族,你们一家人都留着这个胡子……”江芸芸的目光看到他的胡子上,依旧满是笑意,“面容又相同,所以才如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