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长提笔开始写药方:“现在得要滋阴降火,和营解毒,麦冬,金石斛,生黄芪,当归……”
“这药方拿去抓药,要水煎服,每日一剂,先吃三天看看分量。”
那天动静闹出得不少,就连陛下都惊动了,连忙让御医去诊视、宦官探望,本以为此事就到此结束了……
江芸芸匆匆赶到顾家。
顾家灯火通明,张道士已经被顾仕隆拉来了,整个屋子气氛格外凝重。
顾溥吐血了!
顾仕隆好像困兽之斗在屋内走来走去,被点亮的长灯投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落在床榻上的顾溥身上,晃得屋内明暗不定。
“再点几盏灯来吧。”江芸芸说。
张道长拎着药箱匆匆入内,一见躺在床上的人就忍不住眉头紧皱,按着他脉搏的手来来回回地滑动着,难得没有说话。
江芸芸站在床边沉默了片刻,这才抬脚走开了一步,偏这一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顾仕隆想也不想就朝着她大走了一步,眼睛瞬间通红。
张道长也站了起来,神色欲言又止。
“直说吧。”江芸芸走到顾仕隆身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对着张道长说道。
张道长磕磕绊绊说道:“之前见他后背成脓多,且迟缓,所以开了黄连,紫花地丁,金银花,皂角刺,本来以为可以排毒的,后来脓水都淡了,我就换了药方,可今日怎么一看侯爷神疲纳呆,面色无华,这个脉已经,已经……无力了。”
“可是换过药方?”江芸芸直接问出了张道长的问题。
蒋平摇头:“没换药方,但是太医那边给了一根人参,说是陛下给的,我也问过,也说可以吃一下补身体的。”
江芸芸立马去看张道长。
张道长惶然摇头。
蒋平脸色大变。
“大虚不胜补。”江芸芸缓缓说道,“是这个道理吗?”
张道长又连连点头。
“我去找那个太医。”顾仕隆扭头就要出门。
江芸芸眼疾手快把人拉住:“你找到人做什么?砸了他家,甚至杀了他,对外他们也只会说学艺不精而已,眼下我们还能找出别的问题嘛,顾侯的病要紧。”
顾仕隆脸色通红,拳头紧握。
江芸芸伸手握住他的拳头,直接对着张道长说道:“可还有其他办法?”
张道长没说话,最后又委婉说:“如今已经血肉腐败,出现破溃,我可以每日来熏艾,看能不能排出去,但……”
“好,最近就都麻烦张道长了。”江芸芸斩钉截铁打断他的话,随后又对蒋平有条不紊地说道,“把这几日的药都放着,所有照顾过侯爷的人都不要随意走动,今日起若是可以,照顾顾侯的人,你们要选信得过。”
蒋平连忙说道:“今日起,我亲自照顾侯爷。”
帷幔后的顾溥面色蜡黄,紧闭着双眼,连呼吸都慢了一些。
江芸芸看向顾仕隆,低声说道:“御医是陛下给的。”
顾仕隆呼吸一顿。
“前几年公主的事情,就可以窥见一二御医的水平。”江芸芸又说,“如今你是家里的大人了,要稳住。”
她伸手,轻轻握住顾仕隆的胳膊。
顾仕隆抬头看她,神色迷茫痛苦。
“有我在。”江芸芸低声说道。
顾仕隆沉默着,握着江芸芸的手似乎要掐出血痕来,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若有难处,就去找乐山。”江芸芸对着蒋平说道。
蒋平抿了抿唇,移开视线。
在扬州时,幺儿就表现得不太富裕,江芸芸以为是小孩子出门,大人不放心给太多钱,而且幺儿表现得完全没有富家子弟的娇气,那个时候幺儿还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也很喜欢这么牵着她的手走路,看到好看的东西也只是看一眼,不会闹着要玩,两个人花钱的地方也不多,所以她从未多想。
甚至因为吃饭睡觉都太不讲究,所以她总是忘记手边的小孩是勋贵人家出身,
不过直到这次回京,她才明白,原来幺儿老是说没钱是真的没钱,顾府简陋,是真的简陋。
房子是陛下赏的老房子,甚至还没装修过,红柱都脱漆了,屋内的物件也是简单的桌椅,甚至帷幔都陈旧了,一眼看去,仆人都寥寥无几。
一行人忙到深夜,江芸芸想了想还是留在顾家,所以让乐山回家拿了换洗的衣物来。
顾家没有女主人,在幺儿离开她回去后的第一年,他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了,湖广多瘴气,这些年又随着军队颠簸,难免会短人寿命。
这件事情江芸芸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她有一瞬间的心疼,怪不得刚回去的那半年,幺儿一封信也没寄过来。
“我就住外面吧。”张道长提出打地铺的要求,“回头我问题我也来得及时。”
“那我让乐山给观主说一声。”江芸芸说道。
“我给道长搬个被褥来。”蒋平急急忙忙走了。
“那你和我一起睡。”顾仕隆看着江芸芸说道。
“哎,不行,这可不行。”张道长想也不想就说道。
顾仕隆迷茫,不知道为什么张道长反应这么大。
“多不好啊,两个人都这么大了。”张道长低着头,呐呐说道,“要不江芸还是跟我这个老树皮一起在这里挤挤,回头我有问题还能问问她。”
顾仕隆不解,扭头去看江芸芸。
“重新给我找个新房间,我明日还要早起去詹事府点卯,给太子上课的。”江芸芸没好气说道。
“这样好,这样也好。”张道长又连忙把人哄走,“也不早了,江芸你早点去休息,可不能熬夜,别把身子熬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