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堆得满满当当的两张桌子,江芸芸的那张桌子彻底被折子淹没了。
“谁不知道国库紧张,不知道传升官太多了,不知道陛下沉迷斋醮,织造频繁,谁不知道贵州云南现在乱成一团,乱象横生啊,说有什么用,当年漳州没人愿意去,浙江也不去,现在还能去贵州云南不成。”
“但云南贵州也不得不让人去。”李东阳说,“流言四起,也要安抚。”
刘健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许久,半晌之说:“你我拟几个人选,让陛下选一下吧。”
“要选一个强硬有魄力,且有一定威望的人。”李东阳说。
刘健提笔:“西涯有什么人选吗?”
“南京刑部左侍郎樊莹天顺八年进士,成化八年擢监察御史时,曾奉命捕获山东强匪首,清军江北,成化十五年改按云南监察御史,交阯引诱边民为寇,樊莹成功驰檄,陛下初年擢河南按察使,黄河为患,巡视赈济,河南多积弊,考本末,如今云南景东卫昼晦七日,宜良地震如雷,曲靖大火数发,贵州亦多灾异,非强势慧能之能不可胜任,樊莹为人诚悫简易,老成清慎,可堪大任。”
刘健点头:“你素来看人准,那就写在第一个吧。”
“还有事情?”折子写好了,刘健还没见李东阳走,随口问道。
“詹事府那边来问,本该今日就要轮到其归上课了。”李东阳慢慢吞吞说道。
刘健拍了拍脑袋:“坏了,把这事忘记了。”
—— ——
朱厚照闹得要出宫,东宫跪了一地的人。
“什么天灾妖人,胡言乱道,霍乱人心,干嘛把江芸赶走啊!”朱厚照气得直跳脚,“别拦着,我要去找他。”
“一来一回,可赶不上宫门关了。”陈嬷嬷耐心劝着。
朱厚照停了下来,随后脚步一转:“那我不出宫了,我去找我爹。”
刘健脸都吓白了,直接一个飞身把人拦住了:“陛下正在清虚观斋醮呢,还有三天时间才能出来。”
朱厚照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又是这些妖道……”
“殿下!”陈嬷嬷声音微微提高,打断他的话。
“要不再等等。”张永也顺势膝行到他边上,低声说道,“江学士那边肯定有很多人盯着,要是被人知道殿下去找他,说不定又要挨骂了。”
“是啊,等江学士回来了,让詹事府多排几节课就是了。”谷大用也跟着说道。
一直躲在远处的朱厚炜瞧着动静小了点也飞快跑过来,紧紧牵着他哥哥的手,小声说道:“爹会生气的,娘会哭的,我们就在这里乖乖等着,好不好啊,哥哥。”
朱厚照站在紧闭的宫门前,看着严阵以待的侍卫,又看着一层又一层围着自己的人,就连他娘宫里的人也匆匆赶来了,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年幼的弟弟紧紧依偎着他,惶恐不安。
——寸步难行。
朱厚照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我去内阁行不行。”
—— ——
三日后,朱佑樘出关,一觉醒来天塌了。
——他亲自选得小状元被人弹劾了。
“又怎么了?”他看着内阁送上来的折子,不悦说道,“好端端怎么还不让他上值了。”
萧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先递了一本席书的折子递上去。
朱祐樘看得眉头紧皱,一声不吭,直接放到一侧去。
第二本是刘健推选的几个适合去云南贵州的人。
“就这个樊莹吧,我记得他,是个有能力的。”朱佑樘勾了他的名字。
第三本是浙江土地清丈的事情。
“云南异端,浙江捣什么乱,让内阁下旨申斥这些人,这边京城江芸一个人都弄好了,浙江到现在才过半,多少年了!”
第四本是陛下修建道观的事情。
“没钱,又没钱,钱到底哪里去了,每年琼州的海贸,兰州的通商,朕现在要给天师修个道观都不行!让户部尚书亲自来见我。”
第五本则是弘治通宝的事情。
“这个数字怎么和江芸之前和我说的不一样,少了这么多,让江芸……让他先回来,什么阵仗没见过,这次怎么这么听话就归家去了。”朱佑樘不高兴说着,“也学会这些三催四请的事情不是。”
萧敬无奈说道:“爷有所不知,前几日的阵仗真的太大了,弹劾的折子内阁都没桌子放了,到最后都不得不放在地上了,江学士出门还会被人骂呢。”
朱佑樘皱眉,随后冷笑一声:“怕也不单单是这个事情吧。”
萧敬没说话。
“让江芸回来先把通宝这事弄了。”半晌之后,朱佑樘开口,“你亲自去请人,大大方方去,让那些人都消停一点。”
“可这个异象的事情……”萧敬一脸为难。
“我已虔诚告诫上苍。”朱佑樘得意说道,“天师说上天都收到了,只要快把道观给朕建起来,到时候有没有妖孽,妖孽是谁,朕心里还不清楚嘛。”
萧敬哎了一声,也跟着顺势说着:“等江学士把这钱算清楚了,就有钱了,谁不知道江学士是弄钱的一把好手啊。”
朱佑樘摸着胡子点头:“是这样的,对了,太子最近读书如何啊?”
萧敬拍了拍大腿:“殿下长大了,原本是轮到江学士给他们上课,现在出了这事,殿下抱着作业去找阁老们看了,李阁老还夸了殿下作业做得极好呢,殿下说要等江学士回来再给他看看。”
朱佑樘是喜人读书的,一听也跟着露出笑来:“很好,太子也是长大了,对了,给李阁老赏,太子什么水平我还不知道,也是为难李阁老找这么多词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