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是翰林,二有资历,三且只求一个礼部,宾之兄乃是陛下爱重的阁老,只要肯为我说上一句……”
李东阳气笑了,面无表情说道:“那你应该去找首辅希贤先生才是。”
焦芳坚持说道:“你我同年,按理要相互照顾的。”
李东阳叹气,看着面前的焦芳。
他是听过关于焦芳的很多传言的,好的不好的,比比皆是,就连礼部内部对他意见都很大,但李东阳一向是宽于待人,焦芳目前为止并未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虽有不少消息,但也只是传闻,并无实质证据。
他从不以恶意揣测他人,只是今日突然发现这位老兄实在太过汲汲名利了,那些传闻中的消息突然变得具象化起来。
他叹气,意味深长说道:“礼书的这个位置瞧着折人寿,舜咨兄、曰川兄,皆不得善终,宝阳兄想清楚了吗?”
焦芳神色瞬间僵硬。
李东阳只当没看到,背着手转身离开了,只是出宫门时,脚步一转,朝着不是自家的方向走去。
他突然想起傅瀚病重时和自己说的几句话,当时只觉得他是病糊涂了,可万一……
等江芸芸回家休息了好几天,见了不少人,慢慢悠悠回过神来,正准备去文华殿给嗷嗷待哺的太子殿下上课时,突然听到一则消息。
——张升升礼部尚书。
江芸芸忍不住瞧瞧去看焦芳的位置,却发现今日焦芳不在。
“今日可要按照课本来上!”梁储没发现他的异样,再一次操心地提醒着。
“自然!”江芸芸拍着胸脯应下了,对他担忧的目光飘忽闪过。
只是她刚出了门,就看到焦芳脸色憔悴来上班了,瞧着整个人精神不济,格外疲惫。
她歪了歪脑袋,打了个招呼,却无人应答。
王鏊不知从哪里走出来,见状,和她咬耳朵:“这几日到处跑,焦侍郎也累了,你少打扰他。”
江芸芸大眼睛扑闪了一下。
王鏊一见她这模样,无奈摇头:“你大概是不会有这样烦恼的,江学士,快去上课吧,你再不去上课,殿下要把我们所有人的耳朵都念得生茧子了。”
江芸芸啊了一声,只好卷过崭新的教案,慢慢悠悠走了。
——事已至此,她打算换个课题,给太子殿下上上‘驭’之道。
第三百九十五章
朱厚照高兴坏了, 一大早就爬起来,甚至还体贴的去隔壁房间把朱厚炜也扒拉起来,完全不顾弟弟爬不起来的惨叫。
“今天江芸上课呢!”朱厚照把人拖出来后,拽到自己屋里, “就知道睡懒觉。”
春日既寒, 二皇子穿着寝衣, 一出门就打了一个寒颤, 哆哆嗦嗦往他哥怀里靠。
身后的嬷嬷黄门惊得连忙追上去,要把二皇子抱回来。
朱厚照见状, 拎起弟弟就跑。
身后的人也跟着跑。
朱厚照见状跑得更快了。
长长的游廊下, 哗啦啦的一群人追着太子殿下跑,太子殿下已有小少年的模样,腿长手长, 跑起路来轻盈如风, 春日的风吹起所有人的衣摆, 连着边上树木也摇曳生姿。
二月韶光好, 春风香气多。
所有人都紧张坏了, 脚踏着吹落在地上的碎花, 只有朱厚炜趴在他哥的肩膀上,捏起一朵落在他头顶的杏花, 高高举起,然后突然开心得笑了起来。
“是好看的花花啊。”他贴着朱厚照的脖子,软软说道。
—— ——
江芸芸来上课的时候, 就看到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一闪一闪地看着她。
“好久不见啊。”她笑眯眯说着。
“特别久。”朱厚炜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 算起来我已经有八九百年没见到你了。”
江芸芸哎了一声, 也跟着油嘴滑舌:“那石头都能成精了,草木都会化形了,多厉害的啊,不知道二殿下修到何方境地了。”
朱厚炜呆呆地看着她,突然扭头去看他哥,小脸挎着,委屈巴巴:“我说不来了。”
江芸芸笑眯眯地去看朱厚照。
朱厚照板着脸,也跟着严肃说道:“子不言怪力乱神。”
“未知生,焉知死。”江芸芸想也不想就说道。
朱厚照欲言又止,随后憋了憋嘴巴:“没学过。”
江芸芸得意一笑。
两位皇子吃瘪,只好讪讪坐了回去,一脸不服气。
“不公平,你读的书比我多。”朱厚炜忍不住强调着。
“那殿下可要早点学啊,我十岁才开始读书,算算日子,你不早点读,等到我这个年纪也就差了几个年头了。”江芸芸施施然翻开教案,“两位皇子都学到哪了?”
朱厚照骄傲挺胸:“四书已然学了一半了,如今在学大学了。 ”
朱厚炜也骄傲挺胸:“好久没学了,不爱读书,没意思,我乳母说我是皇子不需要考科举,才不需要读书呢。”
江芸芸抬眸扫了他一眼。
朱厚炜不挺胸了,人怂了,大声嘟囔着:“我娘也这么说的。”
江芸芸也不生气,笑说着:“殿下玩过沙子吗?”
朱厚炜眼珠子一转,没说话了了。
“我们才不玩,太脏了。”朱厚照大声反驳着,眼珠子飘忽不定。
江芸芸点头:“那今天微臣就来说个典故,名叫沙里淘金。”
两位皇子立马开心地坐直身子。
“有句话说‘破矿得金,淘沙得金,扬灰终身,无得金也’。”江芸芸话锋一变,“听过吗?”
两位皇子自然摇头。
“那你看读书重要吧。”江芸芸笑眯眯说道,“不然微臣说什么都不知道,多丧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