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江芸芸敷衍安慰着。
“老夫人就是多提了一句。”耕桑也跟着安慰着。
黎循传抱臂,冷着脸不说话。
三人刚出了小巷,扬州热闹的夜市气息迎面而来,叫卖声混着食物的香气飘了过来。
两个小少年齐刷刷咽了咽口水。
“我还没吃饭。”
“我肚子饿了。”
两人对视一眼,摸了摸肚子,还未说话就听到背后的耕桑忍不住的笑声,连忙移开视线。
“灶台里有饭。”
“我娘在等我吃饭呢。”
两人肩并肩,目不斜视地走着。
灯火万家明,星河水中央,内城河的游船络绎不绝,琴瑟声不绝如缕,人群拥挤,声音喧闹。
江芸芸走了几步,往人群张望了一下,果不其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连忙招了招手。
那人犹豫着,不敢走上来。
“怎么了?”黎循传不解问道。
“我看到我舅舅了,他不敢过来。”江芸芸朝着人群中的周鹿鸣走去,很快就把人扒拉出来。
周鹿鸣穿着粗布麻衣,穿着破破烂烂的鞋子,越走越近时,脚步逐渐放慢,动作也抗拒起来。
“你拉着我做什么,你快回去,别人还等着呢。”周鹿鸣压低声音,脸颊红扑扑的,“我明日换件衣服来,现在不好看,你会被笑话的。”
“楠枝不会的!”江芸芸坚持把人拉着周鹿鸣走到黎循传面前,“这是我娘的亲弟弟,我舅舅,名字是呦呦鹿鸣的鹿鸣。”
黎循传扑闪着眼睛,也跟着笑眯眯喊了一声舅舅。
“你舅舅长得好像你哦。”
“你舅舅几岁啊,看上去年级很小。”
黎循传身形高,皮肤白,一看便是教养良好的小孩,现在这么乖地喊人,周鹿鸣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他和我娘长得特别像。”江芸芸拉着他往江家的路上走,“十八岁呢,比我娘小十岁。”
“我帮你背书箱吧。”周鹿鸣见江芸快被书箱盖住了,担忧说道,“小心压矮了。”
“不可能。”江芸芸一边脱下书箱,一边利索反驳着,“我每天吃鸡蛋喝牛奶,还锻炼了,肯定能长高,倒是楠枝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还不爱运动,才要担心长不高。”
“我现在可比你高。”黎循传恼羞成怒。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江芸芸主打一个油盐不进,“反正我会长高的。”
四人顺着拥挤的人流,穿过拥挤的主街,眼看就要拐进小巷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影。
“怪不得不和我一起玩,原来这回家的队伍都越来越长了,”唐伯虎从树影下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本册子,打量着后面三人,最后落在黎循传身上,“呦,这不是我们黎小公子嘛。”
黎循传皮笑肉不笑:“呦,不是我们大才子嘛。”
江芸芸歪头打量着他们,惊讶问道:“你们关系不好?”
“没,好得很。”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江芸芸也不觉有异,问着唐伯虎:“找我有事吗?”
唐伯虎下巴一抬,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上次不是说有人骂你吗?喏,我找了七八个人骂回去了。”
江芸芸大为吃惊。
“谁骂你啊!”黎循传也跟着吃惊问道。
“原来你不知道啊。”唐伯虎嬉皮笑脸,“芸哥儿怎么就让我一个人知道啊,怪不好意思的。”
“你干嘛跟他说不跟我说。”黎循传不高兴问道。
江芸芸接过本子还没翻开看一页,就要被一左一右的声音吵翻了。
“停。”江芸芸一手推开一个,“去边上吵,我耳朵要聋了。”
唐伯虎和黎循传对视一眼,各自移开视线。
江芸芸借着湖边花船的烛火,一眼就看到祝枝山的字,随后一张张翻下去,就看看下面的署名。
“文徵明。”
“徐祯卿。”
“张灵。”
“徐经。”
唐伯虎手中的扇子哗啦一下打开:“你看看他们写的,还如何?”
江芸芸点头称好。
“哎,这个徐经可是梧塍徐氏的那位徐泾。”黎循传眼尖。
唐伯虎点头:“正是,看来衡父在江南果然还是有些名气的。”
“文采很好?”江芸芸特意翻到徐泾那一篇仔细看看。
“我只听说,徐家有一所‘万卷楼’,藏有大批从宋、元两代幸存下来的古文献,其中有不少天文、地理、游记的著作。徐家耕读世家,家资丰厚,徐经的祖父书法极好,曾为英宗朝的中书舍人,还和西涯先生关系友好,连墓志铭都是他写的。”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小声说道:“我怀疑那三篇反驳我的话,就是老师的三个徒弟,也就是我的三个师兄写的。”
黎循传哎了一声,面露尴尬之色。
唐伯虎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说道:“那这篇是一定要留着了,给大人们看看小辈读书的成果也是很好的。”
黎循传为难说道:“这多不好。”
江芸芸跟着点头:“确实,东西太少了,你让他们再多写点,让大人们多看看。”
唐伯虎抚掌:“就这样。”
“这不会得罪人吗?”黎循传小声说道,“还是算了吧,”
“我得找找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江芸芸睨了唐伯虎一眼,意味深长说道。
她只记得和唐伯虎一起被举报科举舞弊的还有一个人,据说是他的好友,两人出了考场完全不知收敛,直言考试题目简单,这次必中,这才惹下大祸。
唐伯虎人不坏,称得上赤忱,只是性格确实狂妄了点,她不想他年纪轻轻,寂寥求生,不忍这块好好的玉,蓦地被人摔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