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是从江南赶来的,一路舟车劳顿,就为了这次春闱!”
……
春风拂过,卷起街道上几片落叶。
风卷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容蓁绣着海棠的石榴红裙裾上。
她伸手拂去,眉心却锁得更紧。
“娘娘,还在为大公子忧心呢。”虽已入春,气候依然寒凉,绿芜拿了大氅为立于廊下的容蓁披上。
容蓁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大哥为人正直,最不屑这些蝇营狗苟之事。”她望着远处宫墙上飞檐翘角,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可这世上,偏偏就有人喜欢编织罗网,将好人拖入泥潭。”
绿芜握紧容蓁的手:“娘娘放心,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前世兄长的冤案,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会试……主考官……”容蓁喃喃自语,指尖紧紧攥着大氅的边缘,几乎要将那精美的绣纹揉碎。
“宋珺不会善罢甘休的。”容蓁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前世大哥被押入大牢,容家满门抄斩的惨状。
“宋珺……”容蓁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名字嚼碎了一般。
风吹动廊下的宫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容蓁的裙摆也随之轻轻摇曳,如风中红梅,傲然挺立。
-
金乌西坠,暮色四合。
宫墙巍峨,如巨兽蛰伏。
不知何时起,乌蒙的天下起如丝细雨。
御书房内,楚绍端坐在龙椅之上,批阅着奏折。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更衬得他眉宇间的帝王威严。
“皇上,春闱这几日,城防军日夜巡逻,并无异常。”王乾躬身禀报道。
“嗯。”楚绍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奏折上。
王乾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可是担心此次春闱?”
楚绍放下手中朱笔,抬起头,目光深邃:“春闱,是国之大事,朕岂能不重视?此次春闱,朕要让朝堂重新洗牌!”
贡院内,考生们正奋笔疾书,期盼着能够金榜题名。
贡院外,禁军守卫森严,气氛紧张。
会试的最后一夜,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春闱的紧张氛围之中。
夜已深,冷月悬空,清辉如霜。
容蓁无心睡眠,她披着薄纱,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雨声砸在屋顶发出清脆的声响。
“娘娘,夜深露重,还是回榻上歇息吧。”绿芜端着一盏参汤,轻声劝道。
容蓁摇摇头,“睡不着。”
“娘娘还在担心大公子吗?”
“嗯。”
远处,传来几声更鼓声。更漏声声,敲击着她的心房。
四更天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娘娘,宫门外有人求见。”
殿门被敲响的声音,一下一下,如同鼓点般敲击在容蓁紧绷的神经上,仿佛一道魔咒,将她拉回了前世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前世那个雨夜的绝望与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也是这样的四更天。
也是这样急促的敲门声。
大雨滂沱,雨水冰冷刺骨,却不及她心中万分之一的寒凉。她披散着长发,在空旷的御道上狂奔,任由雨水模糊了视线,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冷风如刀,割在她的脸上,生疼。
可她感觉不到疼,感觉不到冷,心中只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支撑着她,驱使着她,去见楚绍。
她要去为兄长求情。
她不信,她不信一向为官清廉的兄长会做出受贿舞弊之事!
她要楚绍彻查此案,还兄长一个清白!
“皇上!皇上!”她嘶声力竭地呼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
终于,到了御书房门口。不顾一切地推开门,闯了进去。
“皇上,臣妾求您,求您彻查此案,还臣妾兄长一个清白!”她跪倒在楚绍面前,泪流满面。
楚绍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感情,“皇后,你这是在质疑朕的判断吗?”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够了!”楚绍厉声打断她,“左相弹劾容平章身为御史大夫却为官不廉,受贿舞弊,证据确凿,皇后还是不要再为他说情了!”
“可是……”
“来人,将皇后带回明华殿,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她踏出宫门半步!”
两个侍卫上前,架起容蓁,将她拖了出去。
“皇上!皇上!臣妾求您!求您……”
她的呼喊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雨夜之中。
“娘娘?”绿芜担忧的声音将容蓁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前世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过。
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几乎窒息。
容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眼角滑落一滴清泪,她抬手不着痕迹地擦拭掉。
“开门。”声音微微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殿门被推开,冷风裹挟着夜的寒意涌入。
一女子神色同前世那晚的自己般,正向她疾奔而来,直到近身才猛然跪倒在地。
这女子并非别人,而是淑贵妃——宋冉琴。
宋冉琴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圈圈深色的水渍。
她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却难掩眉宇间的焦急,“皇后娘娘!求您救救臣妾
的父亲!”
容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
前世,自己也是这般跪在楚绍面前哭求他。
而如今,风水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