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
容蓁疲惫的开口,话未说完,一根纤长有力的手指便竖在了她的唇瓣之前。
“嘘……”那手指似有魔力一般,让她真的不再开口说话。只是低下头,怔怔的看向躬身在她面前忙碌的少年。
萧誉将布条叠起,沾了烈酒,悬停在她手心上方。
清冷黝黑的双眸抬起,对上了她的视线。
“有些疼,忍着。”
萧誉动作很轻,容蓁还是禁不住一颤,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上两分。他快速将伤口擦拭干净,洒上药粉,用布条一圈圈绕着手掌缠好,动作轻柔的几乎感觉不到。待包扎好,那宽大温暖的掌心松开,她才注意到,眼前的少年,白皙的额头上,在这深冬之中已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
萧誉似是未察,起身为容蓁倒了杯热茶,递到她的唇边,漆黑的眸子看着她闪烁着光亮,语气温和:“暖暖身子。”
递至嘴边的茶盏,看得她微怔,就着萧誉的手,低头小口浅啜,未及抬眼,只听身旁人道:“今日之事,阿蓁如何看?”
容蓁闻言,垂眸再次轻抿一口热茶,拉着萧誉坐在身旁,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拿出手帕,仔细为萧誉擦起额间的汗,半晌后语气满含冷意道:“观楚绍神情,这事,只怕是他从中作梗。从前也曾针对容家,多是些无关痛痒的试探,到底动不了容家根基。”
“可这次,竟不顾虎视眈眈的柔然,堂而皇之地对二哥下手!”容蓁冷冷一哼。
“容将军可是一军主将,在漠北军中威望极高。他所在的军营如同铁桶一般,陛下是如何找到机会下手的?”萧誉两根纤长的手指顺着容蓁的秀发,一下又一下的安抚。
“若想一击必中,通敌或是策反,两者必居其一!”容蓁不假思索道。
容云洲武艺超群,在战场上可一人连挑敌军几位大将,除非孤身中伏,一般人岂能伤他分毫?若是旁人有意策反身边亲信,在背后使些捅刀子的事,才是叫人防不胜防!
“二哥他手下几位副将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绝不会轻易背叛。只是再下一层的亲兵侍卫,只怕二哥没有功夫一一甄别!”容蓁抚着受伤的手,冷静地分析道。
“既然大哥已派人去漠北查探,如今也只能等大哥的消息。只希望二哥能够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一阵酸涩涌入鼻端,容蓁拼尽全力压下泪意,语声颤抖中带着超乎常人
的坚毅。
萧誉定定的望着容蓁,久久未发一言。他右手紧紧攥起,复又放开,几次反复之后,忽然起身,轻轻将人揽入怀中。
此时,他立在那贵妃倚前,容蓁坐着只齐他的胸高。容蓁将头轻靠在坚实的胸膛前,疲惫的微合双眸。感受着年轻有力的躯体散发出的暖意,使她无意地将额头更贴近萧誉心口,从那有力的心跳声中汲取力量。
“阿誉,可曾见过我二哥?”
话一出口,容蓁便有些后悔了。萧誉从小在南疆长大,他若见过二哥,那定如父所说,是在楚燕与南疆几次交手的战场上。
问他这样一个问题,无异于在对方心口上插刀子!
容蓁杏眼偷偷瞥向少年。
而少年,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有过数面之缘,容将军用兵如神,年纪虽轻出战极多却鲜少有败绩。且胜后他约束手下,不杀战俘,严禁骚扰当地百姓,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对手。”
语毕,他瞥见容蓁有些心虚的样子,无奈一笑接着道:“阿蓁无需如此,楚燕与南疆的矛盾由来已久,即便是没有容将军,也会有张将军,李将军。容将军只是做了为将者的本分。”
见容蓁有些紧绷的表情渐渐放松,他洒脱一笑,“若有再相见一日,能与容将军酣畅一战,倒也痛快!”
说着,萧誉眼中现出异样的神采,整个人气质一变,竟是容蓁从未见过的狂傲与意气飞扬!
容蓁嘴角微抽。她能说什么呢?祝对方心想事成,有一天能在战场遇上自家二哥,“痛快”的拼个你死我活?
见容蓁小脸微皱,露出十分纠结的表情,萧誉看在眼里,轻咳一声,肃了脸色。“容将军堪称一代名将,只可惜……你们这位陛下,没有容人之量。”
容蓁冷嗤一声。“只怕,只是个开始。长此以往,这楚燕的天下早晚会毁在他手里!”
想到今日宴席之上仿佛老了十岁的父亲,想起忍辱负重的大哥,她又有些颓丧的苦笑一声,有些担忧地看向窗外:“也不知父亲现今如何了。”
容蓁忽然提起容玉山,想起与那位面容端肃严厉的老大人有限的几次见面,萧誉目光微闪。
容玉山,据说曾是太子的忠实拥趸。刚入京时,他曾想过从容玉山下手,争取得到容家支持。可暗中打探的结果,让他打消了这念头。
容玉山或许对皇上颇有微词,可他无比忠于楚燕的江山社稷。这样的人,是无法轻易撼动妥协的。
如今,他争取到了容家这位皇后娘娘的信任,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成功呢?
萧誉突然不愿再深想下去。他探身向前,轻轻握住容蓁没有受伤的手。她的手指是那样纤细,皮肤幼滑犹如上等丝绸。整只手掌是那样小巧,他可以轻易将其整个包在掌中。
“阿蓁莫要担忧,还有容大夫在呢。”
容蓁看向突然贴近的萧誉,少年眼神无比认真。让她冰冻许久的心底,渐渐回升一丝暖意。
他……是可以相信的吧?至少此刻,至少今晚,容蓁选择相信眼前的少年,相信他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