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委委屈屈地靠着徐问真,“还不是我娘催得急。”
“我请我母亲与外祖母说说,劝解一下舅母。”徐问真轻轻抚摸她乌黑的长发,淡淡的蔷薇花馨香萦绕在鼻端。
赵宣眼圈微红,“分明是高家行事猖狂,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却叫我落到这骑虎难下的境地里?我爹说,大不了在新科举子里选个好的,我娘又不大甘心,她说家世差距太大,日后难免有摩擦龃龉。”
今年是科举改革第一年,入选者多有家境寒微之士,哪怕能读书的人家在民间已算殷实之家,与赵家相比还是相去甚远。
赵宣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嘟囔道:“我都想投奔你出家两年了,祖母又说日后不好安排——该死的姓高的,把我坑到这样骑虎难下的境地,我看没了功名不能入仕对他都是轻的!”
赵家显然不可能饶了他。
徐问真轻拍拍赵宣的肩膀安抚,“如今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的。舅母为你着急,又当你还小,才急着替你拿主意。你若自己有想法,就表白出来,说服他们。若暂时还没有想法,便只能顺从长辈们的意思。其实舅母虽然急,行动却不轻率,对你的终身大事绝不会轻易做主的。”
赵宣叹了口气,“我只恨我从前的日子过得太畅意了,从未想到会有这一日,一点打算都没有。”
“哪个人从一开始就奔着日子不顺去的?好娘子,我们不哭,试一试我新得的香料。”徐问真示意含霜取香料来,都是气血正旺的年纪,早睡什么?静夜品香,万籁俱寂时才得其真气!
赵家夜谈之后,徐问真留意起江南的音信,大夫人三月里派去的人,一来一去,快些四十余日足够,算着就在这几日了。
西阁遴选女官之事愈发热闹,京中参与的人家却不多,赵宣看有些名门对此十分轻视,恨得直磨牙——若不是她父亲正在中书省,赵家如今与皇室关系微妙,她都恨不得一头冲进西阁去!
四月中旬尾,宁国长公主偕同六局女官,在宫中第一轮甄选报考西阁女官的女子们,这一批俱是京城与京畿附近女子,出身门第高者公侯,微者寒门,共有八十余人,问安凭一诗一赋,在其中夺得头筹。
与此同时,大夫人派去江南的人终于回京了。
一见面,就给大夫人在大热天里灌了一碗滚姜汤。
——热上加热,火上浇油了。
第31章
“阿真,请你永远珍爱自己 ……
去江南的人回来, 还带回见通的一封信,大夫人看完,心里那点仅存的希望彻底被杀死了。
见通在信中欢天喜地地说他与那位许娘子已经互通心意, 希望家中成全。
大夫人摆摆手,连派出的人查到的许娘子的状况都没心情细听,徐问真见了, 叫那位钱妈妈:“妈妈先下去吃茶小坐,过会有人来回话, 等回话的人走了,妈妈再来。”
说着微微侧首, 信春会意上前, 挽着钱妈妈道:“妈, 您随我来。”
钱妈妈忙恭敬地谢过, 才微微躬身随着女儿退出去。
上房里, 徐问真重新给大夫人添了茶, “还是听听那位娘子如何再论其他吧, 见通若是定了心, 十头牛拉不回来。若强求他与宣娘,才是害了两个人。”
家族订婚和放手成全, 徐家现都有先例在, 正因为这个, 大夫人才太阳穴直跳。
她长叹一声, “我怎么就得了见通这个冤家,谁家的孩子成婚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偏他有主意。”
到底定下点心,缓了一时,又唤钱妈妈进来, 细细听她说见通中意的那位许娘子的情况。
见通前次送回的书信情况写得很简单,只说许娘子之父在寒山书院授书,钱妈妈此番过去拿出看家的本事打听,将许家的情况都打听清楚,来回大夫人。
其实没有太多可说的,无非是家中世代做什么的、现有几口人、主要以什么为生计并娘子家人在当地的声誉如何。
大夫人听着,渐渐分析出来,许家大约是个在当地还算小有文名的书香之家,从许娘子之大父开始读书,在当地做了个小官,其父年轻时考过科举,因无家声助力未能中第,但学问不错,在家耕读数年后被请至寒山授经,专讲春秋,在书院二十年,颇受学子推崇。
——寒山书院乃是前朝时一位地方大吏致仕后修建的,在士林中颇有声望。
许家郎君能在那里站稳脚跟备受尊敬,不是寻常人。
许娘子还有一位同胞兄长,今年入京赶考,名次不错,如今活动了一个小官职外放出去了。
大夫人对息妇的出身家世其实并不在意,徐缜至少还能再干上二十年,见素眼见着在官场上立住了,见通只要自己成器,往后的前程是不愁的。
她只怕未来息妇是个拎不清的人,没经历过大家族里生活不要紧,她可以一样样慢慢教,但若是心肠不好、拿不明白事,那怎么教都是白费。
何况见素这里又是特殊情况,他立誓不娶,未来宗妇的位子就空着,倘若见通娶的是个不明白的,再将注意打到掌家权柄上怎么办?
七夫人的小心思大夫人门清,这些年能处得过得去,盖因她不在意七夫人——一个弟妇,如今长辈眼皮底下翻不起风浪,等长辈们不在了,她眼不见心为净了。
何况七夫人还算没有坏心的,她更无需反感。但儿妇却不一样,父母在不分家,见通和见通息妇在她跟前要过至少几十年,倘若娶个内里藏奸的回来——那可有她烦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