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才隐隐见到一点华盖车顶, 而后又是密密人影与车马碾地之声, 先到的护卫们仍骑在马上,执缰握刀, 面容肃穆, 气势逼人。
一条街上一时半点人声无, 只听到持续不断的车马声。
一众徐家族人被此景摄住, 竟莫名不敢出声,原本对徐问真颇有非议的族人心内讪讪, 连看热闹的百姓们不禁目露惊叹。
马车终于在徐府门前稳稳停住,为首的护卫翻身下马来至车前,向内一礼, 徐家族人群中走出两人,均是年纪、辈分均矮于问真之人,问安道:“见过永安县主,我等奉祖、父命,前来迎接县主。”
正要从车中请出问真来,忽见一个年轻女子从旁边巷中冲出,人群中有人目光大震,忙要阻拦,她的动作却十分矫健,撑着街边小贩的箱子轻盈一跳,便越过冲过去的族人,跳到问真车前。
秦风认出她是练家子,目光一变,横刀阻拦,那女子却未再继续靠近,而是扑通跪在问真车驾前,高声喊:“徐家族人徐平寿逼杀民妇,苦主血书在此,请县主为民伸冤!”
话音一落,在场大半徐家人的目光都t控制不住地投向那个徐平寿。
他站在队伍前列,脸色铁青,正要辩解,又听那女子高声喊:“还有徐平寿强买民田、为夺歌女殴打良民、逼娶民女为妾之证,皆掌握在苦主手中,徐平寿为掩盖罪行作灭口之为,请县主明鉴!”
徐平寿脸色突变,人群中一阵躁动,说话声轰然,场面立刻要混乱起来。。
站在队首的徐老太公面色沉着,正要开口呵斥,车窗上的锦帘被一只玉如意挑起一点,如意探出,轻轻一挥。
只听得一阵齐刷刷的抽刀声,雪亮刀光闪烁一片,人群一下安静下来。
那女子重重叩首高呼:“久闻县主大义,请县主弃私情而禀公理,平息冤情,肃清门楣,还徐氏宗族以清白门风!”
站在队列前的几位老太公面色铁青,徐平寿本人与就在刀剑丛中的那两位族人已腿软得扑通跪下,力道之重,激起一片尘土。
徐家族人中有性情软弱者,见此阵仗,双膝一软。
那刀锋不知冲谁而来,徐问真态度不明,为首的老太公深吸一口气,上前道:“这位娘子不知何故诬陷徐氏门楣,是受何人指使?今日县主驾前,尔岂可信口开河,岂知以卑犯尊之罪?”
那娘子却分毫不惧,高高昂起头,冷笑一声,“我只知青天黄地尚存公理!县主以孝义受皇室诰封,定然明辨是非、为苦主一伸冤情、让徐平寿伏法!”
老太公面色深沉,幽暗的目光注视着她,正要继续言语,车中忽然下来一位年轻女子,双螺髻,青裙衫,面色沉肃,不怒而威,“传县主命,徐平寿何在?拿下待问。车前何人?呈报姓名。”
女子一喜,高声道:“民女云英!为友人何氏伸冤!求县主庇护,救我友人一命!”
老太公急忙道:“请县主明察,此女子身份不明,平寿却一向待人谦恭有礼、友善和顺,乃谦谦君子,县主岂可偏听一家之言”
“纵无人来此告状伸冤,我要拿他。”马车中传出微冷的声线,“强买民田、与人争妓殴伤良民,这就是你口中的谦谦君子,友善和顺?”
马车中掷出一张青笺,车内人似是冷笑一声,“那可真要求祖宗保佑,我徐氏勿要再生出友善和顺的子弟了!”
老太公看着那张青笺,心终于沉了下来——他意识到,这位嫡支长房的永安县主,果然是有备而来。
甚至……今日当街告状这女子……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云英,却拦不住已经冲向徐平寿将他拿下的护卫。
先下车的青衣婢女手持一份名单,点出一个人,便有两个护卫冲出去,动作矫健干脆,显然对苴安徐家人都颇为熟悉。
随着一个个人名被叫出,老太公心沉落谷底。
这是什么回乡祭祖,这分明是阎王办差!
他目光幽深地看了眼徐问真的马车——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这其中的人,有的行为不端是他清楚曾敲打过的,有的竟然连他都不清楚……
看着被拉出的五六个人,老太公脸色铁青,另外两位老太公要上前来说两句囫囵话,可四周高头大马拥簇着华盖车,面容沉肃的精壮护卫们手中刀光雪亮,一片寂静中,好像刀锋已笼罩在徐家老宅上空,让他们莫名不敢近前。
后面的马车中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的问星在秋露的低劝下终于将头收回,双目中光彩大放,“阿姊是什么时候做的准备?”
她以为老家之行一定艰险万分、困难重重,已经做好了和阿姊一起面对困难、克服险境的准备,结果现在她姐上手就干、在这劈瓜坎菜?
那边护卫最终控制住一位年岁长,是太公辈的人物,他一边怒斥:“尔等轻狂子,徐问真你一小辈!怎可对我不敬!”
“县主奉大长公主与国公之令,严查不法、肃清门户,还祖宗以光耀清白,何顾忌之有?”含霜又沉下脸,“尔岂可对大长公主、国公与县主不敬?”
那人一时无言,又看向老太公,“阿兄!”
老太公面沉如水,近前数步,态度恳切放低不少,“请县主以家族名声为念,在门前大动干戈,只恐为人笑柄。”
“他们做出这等事,我徐家不秉公而行肃清门户,反而因所谓名声为他们遮掩,才真是为人笑柄!”马车中的声音仍然很冷,老太公在留州是颇有颜面的人物,老家的徐家人对他都很敬服,见问真如此不给他面子,唯有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