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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大娘子(285)

作者:青丘一梦 阅读记录

某次“偶然”——其实纯刻意地提起,问真便笑着答应叫他练出足够打败程管事的水准。

二人坐在窗边着棋,窗外小院两丛芭蕉青翠,廊下有数盆时令花卉,还有曲眉一早送来的一盘石榴花供在案头,艳红灼目。

下午清风正好,季蘅捻着玉制的棋子,本来蹙眉冥思苦想,被清风一吹,忽然从沉思中走神。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问真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捻着棋子,眼睛还落在旁边的棋谱上,显然是他这一子思考的时间太长了。

下午的阳光太好,照在问真的侧脸上,一层金黄光亮为微调的专注凤眸增添一分神秘。

问真的眉目生得其实很冷,很锋锐,如不留情的刀,只是她平日眼中时常含笑,淡化了这份锋芒。

她垂眼沉思,不用笑修饰自己时,那份锋芒便直直展露出来。

同样的眉目,生在周元承身上,是天潢贵胄,龙章凤姿,生在问真脸上,便需得以温柔平和修饰。

这样锋利的目光神情,世人认为不适合出现在女子身上。

季小郎君本是随意一眼,却舍不得挪开目光了,定定瞧着,指尖想要触碰那眉眼,又在距离眉目两寸的地方稍顿。

问真抬眸看向他,锋芒转瞬即逝,露出一点笑意,“怎么,终于想好落在哪里了?我可不用赔礼,更不收人指头。”

昨夜他们曾聊起赌场笑话,问真想起,随口打趣。

季蘅急中生智:“您的鬓角散了。”小季郎君胆子随个长,大大方方地问:“我替您挽起可好?”

问真含笑倾首,“若理不好,我可要罚的。”

她的鬓角只是有些松,倒未散开,季蘅还是取了花水篦子来,细细替问真理好,梳理头发时,指尖皮肤不可避免地与问真耳边相触,季蘅手稳稳当当,紧张只有自己知道——或许还有问真知道。

问真微微阖眼,伴着清风享受郎君理发的服侍,闭着眼,含笑道:“我怎么觉得你紧张呢。”

“多替娘子挽发几次,便不会紧张了。”

问真没睁眼,手却准准握住他的手,“或是怨我?”

季蘅放下手中玉篦,闭眼问真的纵容助长了他的胆子,他凑过去,用脸颊贴着问真的脸颊,嗅着蔷薇水香,却舍不得闭上眼。

肌肤相贴,时光缓慢,他微微倚着问真的头,呐呐道:“我怎么会怨娘子呢……只怨我生得太迟。”

问真笑了,牵着他的手没有松开,拉到自己怀里,指尖一点点摩挲、感受比她粗大些的男人的指节,或许这就是先天体型的差别,季蘅手上弓马茧子并无她重,但随着身量的猛蹿,手还是比她粗大很多,指节当然是如此。

静谧亲密的光阴中,问真的声音似含轻笑,“若早几年,我们未必能在一起。阿蘅……”

她轻轻唤着,季蘅只想醉死在这片光阴里,不想回复她方才的言语,便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作为回答,示意自己听着。

“你若一世不变,咱们便这样过一世。”

这样过一辈子,似乎不错。

这一次的承诺,似乎只是随口之言,远不及上一次情深意重。

季蘅却险些当场跳起来,他手臂颤抖,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半晌,轻轻环住问真,手臂很克制地不愿冒犯,他却几乎想将自己的血肉都塞到问真的身体中。

他的躯干、头颅、心脏……完完全全属于问真时,又会是什么感觉?

静谧与温暖中,他将唇虔诚地吻在问真侧脸,“娘子答应了,就永远不要舍弃我。”

若能爱我当然最好,只是喜欢无妨,只要你给予的地久天长,无论怎样,我都满足。

问真以轻抚他的手作为回答。

端阳后在云溪山只是小聚,短暂的相会让离别更为难熬,季蘅的胆子突飞猛进,离别前夜,赖在问真身边不肯离去,絮絮地说他对那处别宅的布置打算。

哪里想建一间玻璃花房,哪里的花瓶不t大喜欢,他在西市淘到一个很中意的,打算摆在房中。

问真一概随他,微倚凭几闲坐,慢慢打着香篆,偶尔提出一点意见。

看起来当然十分专注,虽然光是一炉香灰,便平了一刻钟不止。

“好了。”直到月上中天,问真才将香点起,安神香的香气昭显着徐大娘子的料事如神——晚间静心的香料是点不上的,不如直接用安神香,助眠还能用到。

问真不再关注那只小香炉,哪怕不久前,那只香炉还在她的手下备受呵护。

她轻吻在季蘅眉间、鬓边,“多大人了,不要耍无赖了,到夏日,我们再来。”

言似呵斥,口吻却很柔和,果然是情人间的爱语。

季蘅感觉浑身被泡在温泉水中一般,他想,娘子总说明瑞明苓问星是混世魔王,倒未必都赖小孩子。

被娘子这样揽在怀里,语调轻柔地哄着,谁能不耽溺其中,长醉于此。

短暂的相聚后仍是离别,这一次分别仍然不舍,却没有上回那般浓厚复杂,摒弃掉不安的不舍纯粹,更易平复。

因为知道,总会有下一次。

回到家中的问星安分老实不少,问真格外关注她在学中的表现,对课业很用心,课上听得专注、功课从不含糊,述圣等人对她的评价颇高,说她“性聪敏、专注”。

小孩聪明不难得,只怕恃资自傲,最终成了伤仲永。

聪明,又肯用心学,这样的人最终总不会差。

述圣自己就是如此,很能分辨出问星是否用心,所以对她偶尔的跳脱活泼很包容,宣娘更不必说,她恨不得将问星扛在肩上出去和人显摆她的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