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问真好香,对此十分感兴趣,季蘅见状,说得更加细致仔细,茶水添了两回,直到马车轻轻停稳,徐延寿在外道:“娘子,万寿山到了。”
季蘅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间他竟说了一路的话,紧张感后知后觉如潮水般涌上,徐问真注视着他的目光温和,带着年长位高者的包容,与一点看小孩的轻笑,“这么紧张?我都要以为我是什么凶神恶煞、魑魅魍魉了。”
季蘅连忙摇头,“大娘子风华绝代!”
他说得倒是真心实意,可惜徐问真对这类善语美言早已免疫,她笑吟吟地虚虚一点季蘅,“小小郎君就学得油滑嘴甜,以后可不招娘子喜欢。”
季蘅急得要命,徐问真已经施施然下了马车,他唯有望着那抹高挑纤长的背影着急的份。
含霜微微垂首,“请郎君先行。”
季蘅反应过来,连忙先下了马车,含霜方才下车,跟到徐问真身后,并在凝露想要跟在徐问真另一边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拉住凝露的袖子。
凝露疑惑地看向她,含霜笑容温和平静如常,凝露才注意到那边的季蘅,不得不垂着头走在含霜的另一边。
季蘅这时候倒是不机灵了,季芷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示意他到徐问真左手边走去,看着他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的样子,觉得自己手中迫切需要一把扇子。
白芍就在她身边整理衣裳,听到她轻声念叨,疑惑地道:“这都冬日了,眼看要数九,你还用扇子?内火不旺啊。”
季芷露出一点标准而体面的笑容,“我是想把脸遮住,别叫人发现我与季蘅有关系。”
“啊,不想靠裙带关系上位。”白芍以知己的口吻安慰她,“你放心,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种卖弟求荣的人——要是有这条路可走,早就被人堵死了,哪里轮得到你来走。”
她冷着脸说笑话的功力愈发精进,季芷沉默一会,觉得自己提升幽默的功力才是正经事。
同在一屋檐下,同僚越来越有趣,她那点“裙带关系”不如没有,想要出人头地,独得娘子青眼,还是得靠自己。
万寿山虽然是山,但并不高耸,山体两侧一边是菊花园林,一边是跑马场,均属官有,前边菊花园平民百姓只要交些铜板可以来游玩赏花,但到半山腰往上,均属名品花园,入场费便较为高昂,为一般百姓所不能承担的了。
这边菊花品种全、灵气盛,在京畿一带颇负盛名,还有一条溪水环山,景色上乘,甚至有京中豪门专门包下万寿山做花宴或马球会,常有年轻子弟在这边蹴鞠、赛马。
虽然菊花只开一季,这里一年四时倒是都很热闹。
先帝时曾有一位王爷向先帝请求将万寿山划给他做私园,结果园子没拿到手呢,他先死在兄弟手中,总算保住一处京师百姓日常游览玩乐t的圣地。
山上的园子与山脚的园子不在一处入口,上边与山另一面的马球蹴鞠场是通的,徐问真等人乘车直接到山上,下车就是山上的菊花园。
入目是白石山门,抬头见到镌金墨匾上气势豁达畅然的三个大字——点清芬。
季芷赞道:“这便是今上御笔?果然潇洒宏达。”
问星被秋露抱起来,使劲伸脖看,半晌只憋出三个字来:“真好看!”
明苓就活泼多了,扯着问真的裙摆腻歪,“姑母快看!是外大父的字,人人都说好!”
天下还有敢说不好的人吗?
徐问真笑着将她和一边的明瑞都抱起来,托前段时间恢复锻炼的福,她手臂颇为有力,一手抱一个小孩子,一时不费劲。
她们一行人在山门处稍微驻足,便要入内,徐问真带着大长公主的任务来,便先召了管理点清芬的官员,说好稍后以略高于市价的价格买两盆菊花回去,这是京中高门的常有之例,官员连连答应,并提出亲自陪徐问真入园观花挑选。
问真笑道:“我们还打算在园中游玩一阵,稍后选好品种,我再使人请您过来罢。”
官员听出她的意思,连忙应下,交代园中属人仔细服侍,才恭敬退下。
走之前,眼神忍不住扫向徐问真身后,悄悄打量那年轻郎君一眼,只见眉目清俊、目光清正,端然有神,虽非名门世家出身,倒有些斯文俊雅之气。
官员心内激动不已,忍不住再看一眼,可惜徐家县主与这郎君迟迟没有交流,叫他观察不到更多细节。
他将退未退之际,徐问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凤眸中似是含笑,又似含着淡淡的疑惑,官员一凛,心突突跳了两下,急中生智,再次叉手为礼,回道:“今日郕王殿下率着裴府郎君来此赏花,信国公府公子、瑞候公子等人在山中,在那边马场上骑马蹴鞠。”
徐问真扬扬眉,“他们是同来的?”
官员笑回道:“赵公子、谢公子早约好场地,今日与友人结伴而来打马球、踢蹴鞠。郕王殿下是一早忽然率人来的,在山顶亭中登高赏花。”
徐问真算了算,马上是裴妃忌辰了。
她点点头,道:“有劳您提醒了。”
官员忙道:“县主客气,微臣告退。微臣就在山中候着,县主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徐问真再次道:“有劳。”
季蘅全程站在徐问真左后一步的位置,面含微笑,长身玉立,锦袍素冠,比之京中的高门子弟们倒不显弱势。
万寿山名头极盛,掌管这里的官员看似只是内廷下辖园囿署的小官,其实油水丰厚,自然人情练达,处事老练。
徐问真听出他的提醒,入园后便没奔着山顶去,并特地吩咐枕雪漱雪与秋露,“照管好小娘子、小郎君,不许离开一刻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