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徐问真不常用到, 倒是几个孩子会在这边玩——地方小, 玩游戏不容易出现意外。
徐问真示意婢女将熏笼推得离季芷近些,含霜用小炉子咕嘟着解酒茶上来, 问真一边呷着, 一边道:“说吧, 什么事叫你大晚上来守着我?”
“公主是否叫您明日去万寿山赏菊花?”季芷开门见山。
徐问真愣了一下, 想不到此事与季芷会有何关系,但还是点点头, “是啊。”
季芷慢吞吞地笑了一下,然后把笑挂在脸上,无辜地看着徐问真, “锦瑟姑姑来送菜肴的时候给我传话,叫阿蘅明日随行。”
徐问真手指不受控制地按到了太阳穴上。
季芷神情平静,满脸无辜。
“你告诉季蘅了吗?”半晌,徐问真无奈地叹了口气,问。
季芷道:“没呢,我现吃谁的饭,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明早接上季蘅,咱们一起去吧,叫白芍去。”徐问真好笑又无奈,她算是知道,祖母为何忽然叫她出门去赏菊讨花了。
原来是为了乱点鸳鸯谱。
季芷眨眨眼,轻声问:“真去?”
“我们家殿下要做的事呢,轻易是不会气馁的,这一次没成,下一次不定又是什么法子。”徐问真摇摇头,倒是很轻松,未见为难,“还是得叫她知难而退。”
季芷迟疑一下,“有法子?”
晚上饮了酒,又欢歌至半夜,徐问真烤着火,神情懒懒的,闻声轻笑,“先遂了殿下的意,过一段日子她见没有进展,自然知难而退了。”
她说话时口吻随意,看起来是真未为此事为难,季芷松了口气,点点头,“那我明日一早回家告诉阿蘅做准备。”
徐问真点点头,“我们出门的时候顺路去接上你们。”
她看季芷守着熏笼不敢解开斗篷,想了想,道:“这几日家里有些事,等事情了结,我带着问星你们几个去山里住段日子吧,山里有一处温泉眼,冬天住着很舒服。”
附近有小而暖的屋子,收拾几间给季芷和问星住正好。
问真话音落下,季芷下意识地先点头答应,然后才反应过来,微怔片刻,倒没有客套拒绝,只是轻声唤:“娘子。”
徐问真倚着凭几扬眉看她。
季芷眉眼间含着一点盈盈的笑,并非平日戏谑浅淡的笑容,这点笑很轻,但很真切,如雪中开出一朵红梅花,难得的鲜艳色彩,“有没有人说过,你真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徐问真懒洋洋地笑,“我一直知道。”
季芷的笑容愈深,半晌,向徐问真微微颔首,“得遇娘子,季芷三生之幸。”
徐问真慢吞吞地叹了口气,“你这高帽戴的,我更不能哄骗你阿弟感情了。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这阵子就烦劳你,跟着我玩了。”
让徐问真去讨菊花的事是大长公主在席上说的,还明日就要,按理是有些仓促,但含霜行事素来t干脆,回到院中便先将此事安排妥帖,又传话到外面,准备好明天出行事宜。
次日徐问真起身后,凝露便来回:“季娘子一大早就出去了。”
那边问星兴高采烈地冲进来,“姊姊!出门光驱!”
含霜忍着笑,“十七娘子可一早就过来等着了。”
问星果然神采奕奕,一点困倦的样子都没有,穿着簇新的鹅黄绣宝相花绵褙,小发鬏梳得比往日精巧许多,戴着一对短珍珠流苏步摇,额间点着宝相花钿,笑眼盈盈,雪肌粉腮,如娇嫩花朵一般的可爱。
昨夜她们可都是闹到半夜才回来,她这会还犯困呢。
徐问真不禁佩服小孩的精力,看了看时辰,道:“等姊姊梳妆完,咱们到祖母房里吃早饭,辞过长辈才能出门。”又问:“明瑞明苓起来了没有?”
婢女进来回话,都道“快了”,徐问真便叫人将问星安置在内间妆台边的暖凳上。
含霜端来两小盏热气腾腾的羊肉菰米粥,并一点酸芦菔、拌脆笋等小菜。
正餐要到大长公主房里吃,但冬日天气寒冷,从园子里过去,肚子空荡荡肯定是不成的,用一盏粥垫垫正好。
搬家之后,问星最大的感受就是伙食好了不止一点,在大长公主院里住的时候,她饮食寡淡简单,精细小灶是与她无缘的;而大夫人处吃大厨房做的饭食多些,院内的灶上只做简单汤水,她不得不跟着入乡随俗。
七月里徐问真回京后,带着她们搬到了明德堂,她才真知道什么叫好日子。
想吃的东西前脚说完,不出一二日肯定能有,想要琢磨些新鲜的好吃的,很方便,只需要和秋妈妈说需要的东西便是。
吃着热腾腾的米粥,问星心满意足,再一次感慨:这大腿抱得实在成功!
还是跟着大姐有好日子过!
她吃着吃着,忍不住晃起脚来,一副惬意轻松的模样,配着稍微有了一点软肉的小脸,有种古灵精怪的可爱。
问真大约就是那种讨人厌的长辈,见问星这么惬意,忽然问:“明年开春入学,你可准备好了?”
问星小脸上甜蜜的笑容僵住了。
徐问真忍俊不禁,摇摇头,道:“今年许你憨玩一冬,明春开始便要入学好生读书了,除了启蒙识字,还有丝竹管弦、书画围棋、行举礼仪、骑马射猎、门阀谱系——这一门有惊喜。”
高门出身的子弟,比起寒门士族,最大的优势往往是自幼的见识、对各家姻亲联络的了解,门阀谱系这一门课,不仅娘子们要学,郎君们就读的族学要学。
或者说在徐问真这半年的调整规划下,娘子们所在闺学与族学教授的内容已经相差不多,徐问真还打算把刀剑身手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