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时隔月余,这边的安排就派上用场了。
徐问真留在这边有许多缘故,一来,大长公主和大夫人如今都有些杯弓蛇影的后怕,就连徐虎昶和徐缜常在她院门口晃,显然是心有余悸。
她回到明德堂,地方虽然宽敞,陪伴长辈们却不便利,不如在这里住些时日,对外宣称养病,长辈们看她方便些。
临风馆的屋室精巧有小的好处,深秋的日子里,拢上熏笼,屋子便很暖和,徐问真窝在榻上读书,呼吸间都是茶香与暖香交融味道,头发丝都透着惬意。
二来,她现在要做的一件事,还是在外方便些。
“季娘子来了。”含霜打起帘子,笑着道:“今日季娘子气色瞧着好了许多,快要入冬了,京城天气比江州寒冷,要格外注意,前日翻箱笼,找出一些皮货,娘子吩咐取出一些,给季娘子裁斗篷。”
一边说,凝露已经将东西抬了过来,季芷忙道:“大夫人已经有所赐下,实在愧不敢受。”
徐问真翻了一页书,随口道:“阿娘给的是家里的,我给的是我的,有什么不敢受?我又穿不过来,含霜她们年年做,这里还有白芍的,你们俩回去自分吧。”
来到京城有数月,季芷渐渐习惯了都城高门的豪阔,认识到了徐问真对亲近之人的优待与大方,再推拒反而显得过于生疏客套,于是含笑收下。
当日在江州,他们绝望之际,唯有徐大娘子伸出援手,当时她只能胡乱抓住递来的一根救命稻草,后来暗自庆幸于遇到的是徐问真,庆幸于徐问真的果敢与善良。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对这位徐大娘子渐渐有了更深的了解,明德堂中上下几十人,问真平日并无厉色,却得上下敬服,能将几十人的心拧成一条绳,其魄力心性绝非寻常人能及。
就连她,在明德堂住了数月,不禁为徐问真而折服,真情实意地生出亲近与信赖。
含威怀德,待尊长、姊妹孝敬亲密并不难得,那都是她的至亲之人,难得的是她对与她而言身份卑微到不值一提之人,能怀有平常甚至怜惜之心。
人品高洁、手腕强硬、处事良善又有分寸、父母宽容慈爱……季芷不禁感慨,倘若徐问真是男子,而她有妹妹,徐问真绝对是托付终身的绝好人选——唯有家世,他们家实在配不上而已。
如此品行,实在令人向往。
幸好徐问真是女子,她没有妹妹,所以她能轻松地当玩笑话说出。她一
边扶徐问真的脉,一边笑着说:“倘若娘子是男人,我家有个娘子,只怕做梦都想许配给您。”
徐问真本来要出口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迟疑了一下。
含霜难得失态,忍不住看向季芷,季芷以为她在惊讶,笑吟吟道:“怜贫惜弱而不风流,处事端方有节,待人温和有礼,你家娘子倘若是个郎君,只怕你t家大郎便没有尚公主的机会了。”
徐问真笑眼看她:“那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要不要?”
季芷以为她是开玩笑,淡定地道:“那我先回去先问问我娘,我那自幼失散的妹子现在哪里。”
她从前跟着季父学医、在医馆中帮忙,生活需要她沉稳干脆、不苟言笑,才能令人信服。
在明德堂混了这些日子,跟着的是看似正经其实最洒脱不羁,爱乱开玩笑的徐问真,接触最多的白芍是冷着脸讲笑话的好手,她渐渐受到影响,成为了白芍的同道知己。
按理说,这会徐问真应该已经笑开了,大约还会表示愿意拿什么什么好东西出来做聘礼。
然而今日,徐问真却缓缓露出一个稍显腼腆的微笑。
季芷心尖不知为何,突地一跳。
“娘子?”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她靠直觉,带着母亲与弟弟在江州苟延残喘,用孱弱的身体为破败的家遮风挡雨,坚持到了救星的到来。
现在,她直觉她可亲可爱的恩人娘子有些不对劲。
“或许,弟弟可以呢?”虽然并没有与季蘅有任何超出上下级范畴的交流,徐问真对着她比较欣赏的季芷,还是不禁有些心虚。
季芷震惊得定在原地,好一会,嘴唇嗫嚅着挤出一句:“您、看上阿蘅哪里了?”
徐问真坐直一点身子,摆出正直严肃的姿态,“我自然并非贪好颜色之人,只是至少三两年内,我身边得有个人,借阿蘅之名,能免去许多麻烦事端。我视你为至交,阿蘅便如我的弟弟,我又岂会有觊觎之心?如果事成,虽然借他之名行事,但我待他必如待弟弟一般,绝无觊觎异心,这一点我可以立誓。”
她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心虚,季芷忙道:“不,我自然相信您的品行。”
她又听徐问真继续道:“你放心,不会耽误阿蘅太多时间。就让他名义上跟我三年,只是要委屈他,这三年里暂时不能成婚。前些日子你说,他这几年没有婚许的打算,如此倒不算耽误太多。阿蘅如果愿意帮这个忙,他可谓助我良多,我绝不负他,这三年里,无论阿蘅打算做什么,我都会倾力帮他的。”
季芷低声道:“您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徐问真沉默一瞬,“这个人选并非必须是阿蘅,但我身边却必须得有个人。而如果是阿蘅——我能更解气一点。”
她很认真地说,“我必须告诉你,如果阿蘅做这件事,他可能会遭人记恨,但那个人如今已经没有伤害阿蘅的能力,我既然做这件事,就一定能保阿蘅平平安安。
三年事毕,以你和阿蘅的能力,你们余生必不会短财帛金银,那我只要在一日,便会庇佑你们一日,保你们平顺安康,我的诺言,终身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