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一份顺心,这回害了她。
连带着七郎君,只怕要挨徐缜一顿好训了。
对弟弟们,徐缜一向很有长兄派头。
而且……徐问真摆手示意使女退下,才轻叹道:“七叔父入吏部的事,只怕黄了。”
毕竟夫妇一体,七叔如今在闲散衙门还好,若入吏部,更会有人想方设法讨好行走,届时叔母这边只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如今朝局不算安顺,父亲一向力求稳妥,依照眼下的情况,是万不会冒险走一步的。
她寻思着,道:“旁的罢,只是见明的婚事,母亲又要为难了。”
原本,徐大夫人是力求为七郎的长子见明寻一位出身、品行都出挑的妻室的,但那是建立在七郎顺利入吏部的基础上,若亲父升迁不成,见明的婚事只依靠公府,虽然能选聘名门,到底力量弱了一些。
她对家中的事桩桩件件都了然于心,这是多年在大长公主身边打下的底子和培养出的收集消息、掌控局势的习惯,不然等闲贵女,实在很难知道如七夫人与柳氏的纠葛这种长辈旧年的糟心事。
不过此事暂还轮不到徐问真烦忧,自有大长公主与大夫人主张,她饮罢了茶,不欲令这些烦心事扰了睡眠,便又诵一回经,念到满脑子清静玄妙,才住了口。
乳母又来回小娘子惊梦不好安睡,徐问真干脆叫人将小侄女抱了过来,搂在身边,小不点不到徐问真腰高,粉雕玉琢的一小团,半带困倦又不肯睡,倚着徐问真软软道:“姑母抱抱我,昨日我便很想姑母了,今日您又忙,都不能陪我和哥哥。”
“那今夜姑母陪你睡好不好?”徐问真笑眯眯将小姑娘搂过来,“明日一早姑母带你到太婆屋里蹭饭去,吃小厨房做的樱桃酥饼,好不好?”
明苓连连点头,徐问真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安抚她道:“好娘子,这几日姑母忙,你且跟着赵妈妈她们,等姑母忙完了,好好陪你和哥哥两日。”
小娘子又不大乐意,缠着徐问真撒娇,眼圈有些红红的,徐问真知道她打小没离过自己,乍然分开两日,肯定不安难过,心一软再软,最后许诺明日就叫她跟在自己身边,无论到哪都带着,才叫小娘子破涕为笑。
徐问真有些无奈,抬起一指,点点她的额头,“小鬼灵精,就知道算计姑母。那咱们可要说好,跟着姑母可以,不许打扰姑母办正事,好不好?”
明苓将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问真又觉好笑,拍拍她,将她哄睡了。
哄罢孩子,徐问真悄悄走出屋子,回头一看,凝露她们都是小心翼翼,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的,不由叹道:“咱们真是被这小丫头吃住了。”
凝露抿嘴儿只笑,“我倒觉着小娘子在最好,小娘子在身边,您身上添几分鲜活气儿。”
其实明苓明瑞在身边,并不需徐问真亲自照顾服侍。
他们吃喝拉撒自有乳母、保母操心,但养着两个孩子,她总要费心些衣食住行,关照寝居安全,在凝露等人看来,倒比未养龙凤胎那两年每日抚琴作画、诵经读书的日子添些生气,更鲜活,更安稳一些。
徐问真笑了一声,又去看看十七娘。
十七娘身边的仆从如今大多都吃了挂落,零星几个没帮徐闻月做事的,毕竟畏惧势力,未敢报与大夫人,算过失,便都被打发出去了。
现下十七娘身边照顾的都是徐问真的人。
她自幼是被大长公主恨不得按皇家公主的待遇养的,手下从不缺人,现拨了几个稳重妥帖的人过来照顾,又交代最稳妥的含霜看顾一些。
见她过来,含霜忙要递茶,徐问真摆摆手,“才吃过了。”又道:“凝露做茶的手艺真不如你,久不用还退步了。”
她在亲近的面前才会这样放松说笑,凝露在后头忙道:“您方才可没说茶不好,奴婢冤得很!”
含霜笑道:“明日为您做一盏好茶吃。点茶做茶百戏还是吃擂茶?”
“想吃些紫笋茶,清清净净地煮一壶吃最好。”徐问真道:“问安还念叨要吃,就等明日她来再煮吧。”
徐府现除了徐问真、十七娘外,还住着四位娘子,分别是徐纪与七夫人膝下的六娘问满、八娘问显,与寄居在徐府的徐缜堂弟徐纺之女,五娘问安、七娘问宁。
姊妹四人年岁相仿,往素最亲密和睦,今晨一同来探望了十七妹,又说好明日还来。
含霜听了,笑着应下,又说起:“秦妈妈下晌来,说起给十七娘子挑些服侍人的事,说总用娘子您的人,给您添不便。”
徐问真只道:“你们先照看着吧,这院子原不大,如今就是极限了,再添几个人进来,更没地儿下脚了。”
她从前是在云溪山住的时候多,那边地方宽敞,阵仗再大都摆得下,回来时人尽量精简,如今要回家常住,便很拘束了。
少年时她随祖母住公主府,院落宽敞、屋室丰足,大长公主搬回公府后,她在栖园挑了合心的院落,只是她为了陪伴公主方便,还是住临风馆多一些。
“近日你安排人,将栖园的院子收拾起来。”徐问真交代含霜:“若在家常住,还是那边宽敞些。”
含霜应诺,徐问真又问:“寻春仍在家中?”
“是。”含霜道:“只是上回她与我说,想拢一拢私房,再攒一攒,想法子另赁一处屋子。她和离带着女儿归家,叶妈妈自然疼她,想留她在身边,能帮着照料孩子,她的嫂子好像却有些不痛快,上回我见她,人是郁郁的,紧着做针线攒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