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安慰了自己,苏皎这一夜还是一宿没睡。
天蒙蒙亮,她裹了严实,又去采了些草药,这回不仅将半张脸涂上了痕迹,额头上也画了一片滑稽的疤痕。
她整日不出,小院外再也没人来,徐稷整日如常地出去办事再回去,谢宴蹲了三五日,人都变得暴躁起来。
“倒真坐得住。”
他却不认为徐稷真没见过苏皎,他前世能为了苏皎连命都不要,绝对不会在如今听说宫内的大火后如此平静。
在江南,又去了清水县,他倒是好奇将苏皎藏在哪了,才能如此坐得住。
想清楚了这事,谢宴反倒不急了,他一向就有耐心。
接下来两天,侍卫回禀屋外总守着的人不见了。
徐稷将书一拢。
“大人去见姑娘?”
“不去。”
又两日,暗卫回禀。
“殿下离开了西越城,似乎京中传召。”
哦?
徐稷眼中有意外。
“还是先不去,你让人往那送……算了,先不送。”
他也谨慎得很。
又三天,苏皎院子里剩的吃食不多了,便去后山挖了些甜薯。
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隔壁那位老太太,笑眯眯朝她招手。
“小皎,今日就吃这些?”
苏皎笑着点头。
“刚好今天我院里带回来些老爷家的好菜,都是新鲜的,你要不要?”
这位老太太对她很是喜欢,说她安静又讨巧,有回下雨,她在从主顾家回来的路上险些摔倒,是苏皎扶着她回去了。
又弄了些草药,治她的老寒腿。
那老太太就时常送东西来。
苏皎想拒绝,又想起院中的确没多少菜了,便点头跟了过去。
老太太在城中都督府做厨娘,晚间换班时常回来,进了院子,一边招呼老伴儿给苏皎端了一碗凉茶,一边捡着些好菜给她。
“这些是新鲜的,这些是些贵的好肉,都是没用过的,给你。”
老太太捡了一箩筐给她,苏皎正笑着与她交谈,突然见一道身影掠过,有人站在了她的院子。
“您等等。”
苏皎往院子去,是徐稷身边的暗卫。
算起来已有半月没来了。
“大人知晓您院中没多少菜了,便遣属下送来些吃食。”
暗卫将一些日常吃穿的东西放进她屋内。
“您可还安好?”
“一切都好,替我谢过大人。”
话顿了顿。
“城中……”
“那位已离开七天了。”
徐稷如常地等了七天,得到谢宴已离开江南几座城之外距离的消息,才让暗卫来送了东西。
立时,苏皎心中一松。
“属下先回。”
苏皎又去了隔壁院子,老太太烧了一桌好菜,非喊着她一起吃,苏皎跟着吃罢了,陪着两位老人家说了会话,老太太怜惜地摸着她脸上的“胎记”。
“真是可惜了。”
好端端的一个闺女。
自打那天回来,苏皎脸上便整日都抹着这东西,她如今的模样比之前,不过是清秀而已。
说了好一会话,她踏着月色回去,心中轻松舒畅。
靠近门边,她才发现屋内的灯点着。
出去时忘灭了?
“吱呀——”一声推开门,她正要迈进去,忽然脚步一顿,脊背都冒出冷汗。
一道身影半倚在她榻上,闭目假寐,已不知等了多久。
立时,她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
跑!
这是苏皎的第一反应,然而很快,她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样,脸上还蒙着轻纱,便死死克制住身上的寒意。
“这位公子,可是走错了——唔。”
话没落,面前的身影大步迈来,死死抱她进了怀里。
“皎皎。”
“您认错了,我不是——”
“你是。”
谢宴扬声打断她,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将她的面纱抽走。
脸上的疤痕和“胎记”顿时晃入眼中,是一张比她往日普通了数倍的脸,甚至称得上“丑陋。”
可谢宴知道,就是她!
怀中的人温热有力,他眼眶一红,死寂多日的心在此刻重新跳动。
“皎皎,皎皎,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不由分说把她抱进怀里,苏皎最后一丝希望也在此时彻底堙灭。
“我……我不是,你先松开我,好好说……”
谢宴紧紧抱着她,无奈苏皎只能道。
“疼——”
他顿时松手。
苏皎将他往屋内使劲一推,关上了门,疯了一般往外跑。
才跑出几步,谢宴大步追上来,重新将她抱了回去。
“放开,你放开——”
苏皎竭力去捶打他,她已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他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不要,她不要再回去深宫被他锁起来!
苏皎心里冒出一阵由内而外的恐慌,她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谢宴的手背。
鲜血弥漫开,他将苏皎的脸掰回去。
“看着我,苏皎,你听我说——”
“你放开,你放我走——”
“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
他抚着她的脸,深深看着她,隔着一月的时间,将她的容颜深深映在眼中。
“我已知道错了。”
他眼中红成一片。
“我不要江山了,也不做皇帝了,你不想回宫,我就陪着你在江南,以后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我不再强迫你做任何事,皎皎——
你别这般怕我了。”
最后一句话落,苏皎竭力的挣扎蓦然顿住。
不做皇帝是什么意思?
可很快,她又去推他,多半是他骗她回去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