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负雪冷道:“歧途易入难出,血修逆天而行,绝无善终。”
封澄倍觉荒谬:“哈?您老觉得我不知道?”
铿然一剑,封澄将衣袖一甩,随即往外一送,她道:“是非对错若有那般界限分明,这世道还要师尊做什么?还要我做什么?”
赵负雪闻言,顿了顿,封澄自觉失言,偏过头去,道:“总之你别管了,我要走我的路,与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说罢,封澄将手一挥,紧接着,赵负雪猛地变了脸色——锁灵香!
封澄头也不回道:“剂量微小,一息之瞬,想必赵家也不会叫师尊孤身出行。”
这种香料,只有边关的几个寨子有存,些微都是不世之珍——封澄怎么会弄到这种东西?
她头也不回,念咒将人缚住,转过身,一跃而下。
***
刘润看着摆在眼前的奏折,勃然大怒,甩袖将东西呼啦啦地掼了出去;“这群血修嚣张至此,简直大了狗胆,无法无天!”
霎时间,殿中霎时跪倒了一片,被奏疏砸了脑袋的大臣头也不敢抬,小心翼翼道:“回皇上,实乃事情有变。”
姜徵不动声色地看向了那大臣。
大臣擦了嚓冷汗,小声道:“从前血修虽是作乱,可并不成规模,几条杂鱼,杀了便是。可前些日子……”
刘润余怒未消地看了他一眼。
“……有一血修横空出世,将四面血修收服于彭山,如今,已渐成规格了。”
血修的等级意识如同野兽般强烈,从前彼此不服,四处争斗。刘润怔怔道:“那,天机所无可奈何么?尊者拿他们没办法么?”
大臣无奈地叹了口气:“尊者前些时候闭关,京中天机师,能与之相抗者寥寥无几。”
刘润一拍龙案站起来:“调人!调人!旁处天机师是吃干饭的?边关的仗也别打了!叫天机铁骑来剿匪——封澄呢?叫她去带人!!”
此言一出,四下死寂,刘润察觉不对,皱眉道:“怎么?”
大臣头也不敢抬,小声道:“……皇,皇上,反叛血修,正,正是封澄。”
咚地一声,刘润愣愣地摔在了龙椅上。
他好像梦游一样,不可置信地喃喃:“……反叛?她?她,朕不过是命她留京几日,连军职都未削,她,她怎么就敢反了?”
大臣不敢吱声,有一人却愤愤不平道:“她早就不安分!仗着杀了几个破天魔,趾高气扬,谁也不放在眼里。皇上,依臣之言,就不计代价,把人抓来杀之示众!京城这么多天机师,难道还怕一个彭山吗!”
姜徵看着他,认出此人面目,挑了挑眉,道:“胡郎中,彭山凶险非同寻常,不计代价四字说来轻巧,实则做起,血雨腥风。”
闻言,胡扶斗当即哑了。偏偏此时有一人笑道:“我倒有一法,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替皇上除了此心头大患。”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过去,只见迟太师覆着半张面具,眼中含笑。
“哦?”刘润眼睛一亮,“是什么法?”
迟太师微微一笑。
“招安。”
闻言,崔见义猛道:“不可!这等邪魔歪道,自甘堕落,岂能再招进来为祸朝廷!”
刘润也是皱了眉,迟太师却不紧不慢道:“依你之见,是要京中天机师舍着一条命,去杀到彭山之下,要封澄那条命么?”
一片寂静,迟太师道:“论起统兵运筹,朝中难道有人可与其一战?长煌天魔凶险无比,此人尚能奇兵诡胜,此时手下血修只会比天机铁骑更要命、更凶残。还有彭山这道天险作屏障,更不要说若是实打实地打起来,身为天机之首的赵家,是会赶去送命,还是袒护自小养大的亲徒?”
顿了顿,他又若无其事地看向了姜徵,补充了一句。
“四大天机世家,便有两家与逆贼亲厚非凡,剩余崔家楚家……哈。”
这一哈,千言万语都在其中了,世人皆知,崔楚两家并不以天机为业,一家求财,一家重教,真论起行军打仗,怕是连天机军的尾巴都不及。
满堂寂静中,刘润面色凝重,片刻,迟疑道:“照迟太师所言,招安,似乎是唯一之举。”
迟太师微笑:“招安血修,世人只会道皇上用人不拘一格,天下英才自然纷至沓来,再言,人来了朝廷,是死是活,难道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况且,此等将才,难道就这么弃之不用了?”
最后那句半恭维半吹捧的话极度满足了刘润的帝王尊严,他大手一挥,意气风发道:“好,那就依爱卿所言,来一个不拘一格!来人,备纸笔!”
子夜,冷月当空。
赵负雪孤身站在长街上,夜风萧萧,吹得空气中的血腥味极为清晰。
哒,哒,哒。
月色与血色粘稠得难舍难分,一人闲庭信步,仿佛在自家庭院中散步一样,悠悠地从漆黑一片的森严府邸中走了出来。
女子的身量单薄纤长,一身黑衣,犹如一片瘦削的鬼影。手上不知是棍还是枪,血气森森地垂在身后,在石板地上拖出了一条清晰的血痕。
身后的血修犹如嗜血的蝙蝠般,带着战利品哗啦啦地飞去了,她正要离去,去路却被一人正正拦住。
她愕然抬起头来。
男子披着如雪月色,一身白衣,冷冷地看着她,封澄心中猛地一突,下意识地便遮掩住了脸,正待快步离去,却听身后淡淡道;“封澄。”
声音确凿,毋庸置疑。
封澄顿住了脚步。
赵负雪垂眸,闪电似的出手道:“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