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徵一见何守悟,便觉得有什么微妙之处的不对,眼前也无计细想,她忙上去两步,果然见到了在花树下醉成一滩烂泥的封澄,她见状,气得牙一咬,当即俯身过去,把桌上残茶泼了她一脸:“今日集结,你却在此处喝了个烂醉!”
几个人凑到一处时,也不是没有过饮酒的时候,可三人之中,封澄是最不爱这口东西的,无论贵贱到她口中也只能得到马尿的统一评价。封澄被这一泼,泼得醒了些,醉眼迷蒙地见到姜徵,咧嘴一笑;“你也来啦?你/娘叫你来的?”
什么你/娘,姜徵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把将人薅了起来,不容挣扎地架在了肩上,咬牙:“你给我等着请客。”
说着,她把人一路拖行,径自拖出了鸣霄室,徒留何守悟在原地张了张嘴,半晌,盯着二人背影,不甘地捏紧了拳。
方才,封澄烂醉如泥,连护体的灵力都时灵时不灵,只要他撕开二人衣物滚到一处,无论封澄酒醒后记不记得,他至少能宣扬出去,叫封澄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他。
以他的手段,不信搞不到一个登堂入室的身份。
就差一点。
他阴狠地看向了姜徵。
天之骄子、目中无人的少家主,当真是瞧瞧都觉得恶心。
同那道貌岸然、肖想自己徒弟的赵氏败类一样恶心。
都该死。
姜徵铁青着脸把人架到了车马边,姜逢一见封澄,先是一喜,又是一骇:“这这这,怎么喝成这个样子?这叫路人看着像
什么?”
姜徵扶额:“有车子吗?给她塞进去。”
姜逢支支吾吾道:“小封乃此战功臣,不打头阵,怕是……唉。”
姜徵不耐:“这样子打头阵?更丢脸,塞马车里,等她醒来找事,只管找我。”
闻言,姜逢也只好叹了口气,吩咐人把封澄塞进了马车里,待人数清点过后,众人便要启程了。
忽然有一声从远远处传来,急切又兴奋道:“我也去天机军!”
站在原地的姜徵意外地回过头去,只见一穿着轻甲的女卫跳下快马,摘下头盔,言笑晏晏。
“京卫五年考核满了,”她冲向了姜逢,“我可以进的吧?”
姜逢一愣,似是摸不着头脑从哪里杀出这样一个丫头来:“可以是可以,只是京卫前途,绝不是边卫能比,且凶险……姑娘可要想好了。”
秦楚笑了笑:“早想好了。”
姜逢看了一眼她的马,想了想,编了个位置给她:“你与那新兵一道在铁骑营罢,正好年轻人一起。”
秦楚走过去,看见了姜逢所指的那个新兵,一时有些讶异——他长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身上没有半分沙尘战火,反倒像个混不吝的年轻公子。
他骑着一匹乌黑的马,长发束成了高高的马尾,见人三分笑,说不出的少年俊气。
“寸金,”他笑道,“幸会。”
这段小插曲没有扰乱众人的前行,回京的天机军并不多,不过片刻,姜徵连天机军的尾巴也看不见了。
她看着军队远去,提到喉咙的心才缓缓地放下去,旋即,新的疑惑却又缓缓地浮了上来。
好端端的,封澄为什么会喝成那副模样?
还有,何守悟为什么在鸣霄室里?
她正皱眉思索,腰间姜家腰牌忽然一亮,她回过神来,挥手扬开法阵,阵中赫然跳出了母亲庄重又忧虑的脸。
“尊者重伤,”她道,“徵儿,备一份礼,去赵府拜访。”
陡然地,姜徵背后一凉。
一片浑茫之中,有一条线缓缓地将她脑中之事缓缓地穿了起来。
封澄的反常与赵负雪的重伤有什么关系?
赵负雪修行到了如此地步,阵符法器、魔气灵气,几乎都伤不到他了。
有没有能伤他的?
有。
冥冥之中,她陡然察觉,似乎有一只手,推动了整件事。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的背后便止不住地发寒。
她不由得回首望去,只见天机军将去之处,明明是晴天,却说不出的阴晦。
仿佛是沙尘骤起,遮蔽了日头一般。
几乎像一场将暮的天色。
***
第144章 正宫娘子
将行几步,黄沙扑天,封澄在车上头痛欲裂地坐了起来,一抬眼,便见外面青黄不接的沙地,她一惊,身旁年轻士兵便喜道:“封将军,你醒了?”
封澄警惕道:“这是在哪?”
不待士兵开口,帘外便有人悠悠笑道:“师妹一觉好睡,连到了长煌这片地界也不知晓——饿了么?”
饿倒是不饿,饮酒伤脾胃,封澄还隐隐觉得有些想吐,她单膝盘坐着,茫然地空了空,突然间,便从心底涌上了一片灰蒙蒙的钝痛来。
思及此处,封澄把头往后一仰,手臂遮着透来的斑驳日光,懒懒道:“不饿,一想到回营地要挨的军棍,立即就饱了。”
醉酒误事,还差点误了归期,想想看真是疯了,姜逢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寸金似乎又笑了笑,随着一阵窸窣,帘子外伸进来了一只绑着护臂的手。
封澄下意识地伸过手去,一接,只见掌心赫然躺着几颗绵软的糖。
“阿徵叫你别担心,”他道,“尊者那边消息有她送来,待伤势好些,定送信给你。”
封澄一听心中稍缓了些,紧接着又是倾倒了一盆油盐酱醋,又酸又咸,粘腻得一塌糊涂。
杯弓蛇影下,她又挂心赵负雪伤势,又忐忑此情难抑,几番哽塞,最终只拧出一句话来:“知道了。”
寸金只当她疲惫,略说了几句,便策马前去了。徒留封澄在车中怔怔,好半晌,耳旁忽有人小心翼翼道:“将军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