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定会慢慢地变好的,那些金贵的大人们也会解决一切的。”陈还自欺欺人地想。
朝堂动乱,消息却捂得紧密,民间还是如寻常般繁衍生息,卖糖水的老摊子前甚至排了更远的队,陈还杀了价,打了满满两碗糖水,摇摇晃晃地晃进了赵年的寝居中——现在是封澄睡着的地方了。
屋中没有禁制,出门时,陈还正好碰到赵年向外走,她忙道:“师尊。”
赵年点了点头,把阵盘交给她:“你来得正好,我走后,你把阵符引起,把这件屋子封死,封澄要是没醒最好,若是醒了,你就说无论什么事都等我回来说,听到了吗?”
陈还点了点头,接过了阵盘:“没问题,师尊你要去哪里?去多久?”
赵年道:“去封了赵先生的鸣霄室,以免闲人误闯,这些日子便让封澄住在我这里,省得一个人孤零零的乱想。”
那就是很快了,陈年放下心来,手上端着甜水不便启阵,她便左手端茶水,右手拿阵盘,回屋先放下甜水再开阵。
走到床前,封澄平静地闭着眼睛,看起来睡得很香,陈还把甜水放在床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折腾自己算什么事呢,像这么一无所觉地睡着多好。”
这个想法还未在脑中过一个来回,忽然间脑后便有一阵劲风袭来,紧接着陈还眼前一白,霎时缓缓地软倒在了地上。
昏过去前最后的画面,是封澄冷硬而毫无表情的脸。
她临走前端起了桌上的甜水,一口喝完。
“对不住了。”封澄道。
天牢门口的士兵说得对,一个一无所有,浑身上下只有一把剑的孩子,是什么都做不成,什么也不配知道的。
夜晚的长风刮得城门旗帜猎猎作响,封澄没有回头,她御剑登上城头——这是除夕当夜,赵负雪与她共同修补过的城头。
年夜的大雪纷飞,终究是化作了一片泥泞的春泥。
“终有一日,你不会有擅自做决定的资格。”封澄憋着一股气想。
“封澄!”
她听见有什么人在城头惊慌失措地唤她。
长生是把好剑,剑身轻盈,一日千里,即便是成名的剑修亦追不上,更何况是不善移动的阵修,封澄只深深地看了赵年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投入了漫漫长夜之中。
赵年被这一眼定在了原地,于是陈还气喘吁吁地爬上城楼时,便只见到自家师尊径自出神的脸。
“师尊?”她小心翼翼问道。
“……回去吧。”
赵年突然觉得,已经擅自逃得很远得、被她看着长大的小孩子,突然便开始令人熟悉了。
她开始像那个在大劫中陨落的、擅使长枪的血修。
第127章 自始至终,也就那么一……
子夜巡空,无见黎明。
浓重的血腥味与令人作呕的魔气开始翻涌,众人尚且在方才转瞬发生的一切中回不过头,见从天而降的持劫,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寂静的空气中,只有小孩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由且睁着圆溜溜的眼睛。
持劫拍了拍手,毫不躲闪地举起手投降道:“我可没有今天就打起来的觉悟,只是多年未见,来看一看你。”
封澄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话音落在“走”上时,一杆长枪如龙,已经闪电似的送到了持劫的身前,谁料持劫毫不躲闪,迎面接了封澄一枪,枪尖刺破血肉,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声
,持劫浑然不觉似的,又拍了拍手。
“当然不是,这副身体送你,吃了或者用了都行,算我买她的命。”他道,“但这个人嘛……我要带走他。”
黄笳悄然无声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持劫微微笑了:“你要记得,只有你和我,才是彻头彻尾的同类。”
封澄头皮一紧,心头霎时升起不妙的预感,黄笳站在持劫身后,忽然四肢便抽缩扭曲,紧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扭缩成了一只枭鸟的模样。
翅羽摩擦,抬起头尖啸不已。
持劫微笑着勾起了嘴角,紧接着,毫无预兆地向下一倒,漆黑的枭鸟应声而起,霎时间漫天黑羽,转眼便不见了。
留在众人面前的只有两副新鲜带血的尸身,一副妇人的,一副持劫的。
孩子迷茫地站着,她本能地靠近身穿柔软衣物而不是冰冷战甲的寸金,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的腿。
一室之中,静了许久,寸金偏过头,轻声道:“将军,如何安置。”
封澄闭了闭眼睛。
“何家妇人带会营地安置,下面拴着的血修就地杀了一烧,也别耽误我们带人了。”
至于持劫——
封澄回头看了看寸金。
“一会儿回营地,把持劫的眼睛给寸金装上。”
人形天魔的血肉,是真的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同样的,从它们尸身上取下来的部件,也能原样用在活人身上。
而持劫的身体,效果只会更好。
剩下的尸身?
封澄垂了垂眼睛。
“放到天祭坛去吧。”
秦楚沉默着上前,手起刀落,剜出了一对带血的眼珠,递给了封澄,封澄将眼珠妥善收入怀中,正要离开,寸金忽然间抱起了孩子。
“盛家一个活口都没有了,这个孩子怎么办?”
封澄回头看了一眼,一时间有些心力交瘁。
孩子从来是最难安置的问题,尤其是这个从何家逃出来的孩子,原本能庇护她的族人一个不剩,而这么大的娃娃若是跟她们回了天机营,衣食起居与安全就更难以保证了,只会过得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