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出季先生腰上匕首,从指尖划了一道血痕来,刹那间,原本恬淡睡着的人猝然睁大了眼睛,随即疯了似的挣动着身上锁链,发出一阵哗响,封澄甚至看见几人身上隐隐蹿出了灵流!
演示过后,姜徵吮了吮手指,鲜血消弭,那几人渐渐地平静下来,重新睡了回去,姜徵看着封澄,原本极冷淡凌厉的眼中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忧心:“闻血便疯,且明明是凡人,身上却被逼出了灵力……从前的长醉,并没有这番作用。”
室内一片死寂,封澄的耳边似乎还铮铮回荡着铁链的荡响,心头那股难言的焦意隐隐又向上冒尖,她不知这焦意从何而来,平复半晌,才将将开口:“……那些烟草,你查过了吗?”
姜徵努了努嘴:“地上。”
定睛一看,正是姜徵方才嚼的那些。
封澄:“……”
好一个虎口销烟。
一边说着,姜徵一边踱步过去,冷冷道:“问题不在这些烟草上,而在封存烟草所用的蜡上……只是拿烟草在蜡上滚一滚,便足以令一个成年男子成瘾无法自拔,封大剑仙,你可知晓眼前是如何的凶恶之徒么?”
季先生补充道:“敢在四方会前售卖长醉,幕后之人不是胆子够肥便是靠山够大,眼下小的已派人将城中商路细细审了一遍,现在大致有了头绪,正要去捉拿烟贩。”
四方会,封澄从前也有所耳闻,似乎是民间小贩自行聚集的某个颇有规模的组织,里头没什么大商豪贵,尽是贩夫走卒。她的目光重又投向一旁的季先生,心中了然——这位想必就是四方会原本的领头人了。
季先生又道:“长醉此物制取不易,还要取天魔身上物件作材料,眼下缴取的长醉更非凡物,经姜大人猜测,怕是有人形天魔的东西掺在了里面。”
人形天魔。
封澄心中咯噔了一声——姜徵与她,都无比地清楚人形天魔是什么东西。
等闲修士,莫说是宰杀人形天魔,就连近身一下也难,封澄自问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修士了,可即便是她,在面对神水村的人形天魔时,也险些吃了大亏。
能宰杀人形天魔,并将其制作成长醉的人,该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姜徵留神觑着封澄神色,见她沉默不语,只当她打了退堂鼓,人冷嗤一声,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替她找了原因;“年纪小,又没见过世面,迎上神水村的东西已经不易,一时半会何必再赶鸭子上架?罢了。”
她冷冷道:“切忌打草惊蛇,你点一队身有灵力的,随我进去抓人。”
姜氏少主有条不紊地分配这一群连剑都未必拿过的乌合之众,封澄在一旁看着,忽然就觉得有些荒诞了。
“喂,”她道,“都知道背后之人不好处理了,你还敢带着这群人去送菜?”
姜徵瞥了她一眼。
“我乃姜氏少主,”姜徵目光中有几分说不出的倨傲,“他们敢拿我怎么样?若是不妥,不过是亮个腰牌的事。”
季先生的眼神飘忽了一瞬。
封澄年纪虽小,人却早在长煌大原摸爬滚打许久了,对于此等拼杀更有着胜过野兽的直觉,当即便觉不对,一把拉住姜徵:“等等!”
从前不是修道之人时她便知道,血肉战场上,一切旁物都是虚的,所有的信赖也只能寄托于手上尖刀。生死一线间,世家少主的名头还不如一把开了刃的好剑管用。
可姜徵也只不耐烦地道:“早些收拾好,回洛京去,你一个孩子不要掺和,回去同你师尊说一声,若是赵家感兴趣,再派人来。”
季先生的模样莫名令封澄有些忧心,她也是在洛京浸淫了多少日的人了,此时心中冷静下来,看向他时便有了几分审视。
“行,那我就不去了,”封澄道,“我师尊还在等我吃饭,告辞。”
姜徵看了她一眼,默了默,很是眼不见心不烦地摆了摆手。
此塔机关万千,季先生去动了动,封澄便出塔离开了。
姜徵头也不回地道:“走。”
据季先生的审查,目标锁定在了此城郊外的一座民房里,这地方人迹罕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姜徵还真不知道这倒卖长醉的人是如何发现这么一处好地方的。
埋伏了一整日,直到此日深夜,破败的民房中忽然亮起了昏暗的灯。
“消息看来不错,今夜子时,开始交接长醉,人证物证俱在,保是抵赖不得。”
他办事稳当,姜徵从来放心。
几个能拿得动剑的四方会修士跟着姜徵守在这破屋附近,夜半三更,只闻几声咕咕叫,姜徵果断一招手:“动手!”
一声脆响,姜徵提步踹了木门,可门中之景却不似她所想——里头一盏孤灯空落落地亮着,屋里空无一人。
她心底一咯噔,紧接着暗道一声不好,转身提步,却见从天而降数道血符齐齐压来,紧接着将这四处漏风的破屋困得严严实实,此时即便是傻子也知道被困了,而姜徵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盛怒。
“季怀德,”她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季怀德眯着狐狸眼,身后陆陆续续地冒出了许多鬼魅似的影子——凭姜徵灵力,竟然一无所觉!
“姜少主,”季怀德依旧是慈眉善目一张脸,“小的也没别的意思,近来寒舍宽敞,请您去略住几日。”
四方会,于姜徵印象之中,不过是破烂得在破烂不过的一个小商会,还时时遭地痞流氓欺负,何时有了这么一群高手坐镇!
眼前的血红符并非她见过的任何一种书中符咒,她拆刀,也顾不得上头布条了,一甩,只觉得灵力仿佛被这诡异符咒吸附走了似的,令人极为酸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