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一句,说出来,就不难受了。”
她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烤羊羔子。”
“啊?”
“……烧过去,叫她吃烤羊羔子。”
思及此事,蝎子便忍不住牙关紧咬,她瞪着封澄的脸,双目几乎喷出火来,想也不想地,蝎子一把拔出身旁沙匪的马刀,凶悍地向封澄劈去!
封澄双手环胸,就地一闪,又惊又委屈:“你打什么!我杀你一个人怎么了,他要抢我们东西!”
蝎子不答,劈出来的刀光却一道比一道不留情,封澄几番闪躲,也自知不是办法,索性下一个闪身时,抬手抽了沙匪的马刀出来,与蝎子正面架上。
“……别太过分啊。”封澄咬牙切齿道。
蝎子冷哼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没混上自己的兵器?”
封澄翻了个白眼,反手一劈,蝎子接招,刹那间脸色却变了。
察觉到蝎子骤然生变的脸色,封澄像只狡黠的猫一样,眯着眼睛笑了笑:“兵器是拿来对付外人的。”
蝎子的牙骤然一咬。
兵器对着外人,那么对她不用兵器,是什么意思?
这坏秧子的怪力简直非人,一劈下来,几乎震麻了她整条手臂,且蝎子观封澄神色,心中竟隐隐有一直觉。
她还是收着力道的。
一想到封澄和她对打还要收着力,蝎子骤然就觉得好没意思,她收刀回来,怔怔站住了。
她道:“……你本事不小。”
封澄道:“还行——”
蝎子紧接着跟上了后半句:“能在持劫手底下活下来。”
“既然活着,为何几十年间,渺无音讯?”
话一出口,蝎子便觉不妥,她自嘲笑笑:“糊涂了,瞧你会说几句古语,就当你是我们这儿的人了……长煌哪有值得你回来报音讯的人,你本事这么大,从持劫手下都能跑。”
说罢,蝎子定了定神,收拾出一副平静的神色:“小坏秧子,我还不知你什么名姓。”
叫她烧纸都没处烧。
封澄不知为何,被蝎子说得有点难受。
她道:“封澄。”
蝎子骤闻此名,有些意外,她咧嘴笑笑:“这么大的名儿啊?早知道烧纸给你一块烧了。”
封澄:“……”
烧纸?什么烧纸?
蝎子继续道:“封将军死了这么多年了,估计光收纸钱都收成豪贵了……你瞪我做什么,我就随口一说。”
第83章 胆子不小
对于纸钱的讨论令封澄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她一想起自己那点儿俸禄,就穷得牙疼。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穷光蛋。
她勉强道:“长煌什么时候也有烧纸钱的说法了……不说这个,今天你手下要抢我的车,你得给个说法。”
蝎子脸上的动容一扫而空,两眼一瞪:“抢车?什么抢车,这条路是咱开的,这么多弟兄们等着吃饭,收个过路费怎么了?”
封澄轻微地磨了磨牙。
收过路费好说,可要是沙匪温良到只收过路费的程度,那还叫什么沙匪?叫驿站得了。
这么说着,四周沙匪便轰地大笑起来,蝎子也笑了,她拍拍封澄的肩膀,散漫道:“今日久别重逢,别说这些丧气的话,不收你家车马的过路费就是了。走走,去城里吃肉,今日我命人宰头新鲜的羊来。”
她霎时便成了一个老练的匪头儿,蝎子的目光瞥了瞥地上老马,又笑道:“杀了你家一匹马是不是?小的们,去马棚里牵匹膘肥体壮的来,给姑娘换上!”
说罢,蝎子又道:“车里是谁,你家里人?也下来坐坐。”
封澄听此话音,目光有些发沉。
常年混迹于恶徒之中,封澄下意识地把人往恶里想。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蝎子。
当年不过是并不愉快的一面之缘,值得蝎子几十年后,仍热忱相待吗?
于是封澄眯眯眼,笑了:“哪里的事,不过替人押镖,谋口饭吃。”
蝎子并未听出封澄话音,她高兴地转过头来,振臂道:“小的们,给车子套上马,把人请进城好生招待!”
下面齐齐应一声是,随即便由一人去收殓那断头的沙匪,另外有人将马车套上马,向城中牵去。封澄垂眸想了想,便回到马车旁,掀起了车帘。
妇人坐在马车中,紧紧地抱着怀中小女儿,神色惊惶,双目却坚定得出奇。
封澄道:“休息一夜,还是换马启程?”
妇人摸了摸怀中女儿。
两个小孩子都有些憔悴了,这几日颠簸,即便是大人也受不了,更何况孩子。
那边的小子缩在祖母怀里,小声啜泣——他没有灵力,身体比那小丫头更为孱弱。
老者劝道:“八日颠簸,庆儿连个觉也没睡成,你做娘亲的,不能只顾庄儿一个娃娃,有灵力的是你骨肉,这没灵力的,难道就不是你骨肉了?”
这哭声仿佛锥子一般砸在太肉麻心头,封澄看得出那妇人犹豫,于是她偏了偏头道:“若留下,也保你们平安。”
良久,妇人却她抬起眼来,郑重地摇了摇头。
“不能停下,万一在这儿出了差错,我们便白跑了。”
封澄眉毛挑了挑,对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谁知听到这个回答的刹那,那庆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孩童的哭声足以将睡到昏迷的半死人嚎醒,更何况耳聪目明的沙匪,封澄骤然被这小孩的哭声冲了一脸,额角当即便跳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不是让你捂好他们的嘴吗?”
男人手忙脚乱地捂住庆儿的嘴,可为时已晚,蝎子一众闻声,齐齐转过头来,面露惊喜之色,封澄看着忽然向这里走来的蝎子,心底暗叫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