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匪哈哈一笑:“越是富贵人,命越是贵,不知各位的命,是贵是贱?”
和沙匪打了不知多少交道了,封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沙匪要他们的全副身家。
或者说,直接要他们的命。
妇人强撑着道:“我们一家逃难至此,并没有什么银钱。”
沙匪的目光一斜,那车夫当即就变了脸色,他不住地摇头,看着似乎在与沙匪打暗号,眼神却有些慌乱,直往马车里头瞧,看着隐隐有些急切。
封澄冷笑一声,明白了。
这车夫和沙匪是一伙的,可又不是全然一伙儿。
他装车时打探明白了何家家财,并将何家车马引到东格拉塔,就好比牧羊犬牵了一只肥羊来给恶狼送饭。
但这次肥羊牵过来时,却意外引了另外一头多管闲事的猛兽过来。
能以一敌百的修士。
被人当刀子使的感觉并不美妙,封澄气得笑了,她当即站了起来,反手一挥,只见握在手心的削果刀铮然而出,精准地穿透了车夫的手掌。
沙匪是要除的,而介意被当刀子使这件事,也是当真的。
他当场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沙匪大吼一声,警惕地抬起头道:“什么人!”
封澄看也不看抱手嚎叫的车夫,她从容站起身来,懒洋洋道:“要你命的人。”
沙匪大惊,只打眼一看,便警铃大作,他向身后吼道:“有修士,快去找老——”
话音未完,肉眼几不可见的猩红血线便出现在了他的脖颈上,沙匪睁着眼,喉咙里只徒劳地溢出“嗬嗬”的气音,陡然,软倒在地上,不动了。
一颗切口整齐的头颅从他躯干上缓缓地滑下来。
车夫正跪地上磕头,突然半身便被浇了一腔子血,他茫然地跪着,一脸空白地摸了
摸身边的滚烫血迹。
紧接着,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几乎刺穿了众人的耳膜。
封澄眯着眼睛,捏了捏手指。
对味了,这才是她的身体,她的灵力。
从血海里杀出来的,不打折扣的天机主将。
回到天征四年时,她身体的灵力与强度是打了不少折扣的,但与之相对的,人也平和淡然多了,眼下回到全盛之时,封澄很有手痒之感。
此时只怕自己杀红了眼收不住,于是她磨了磨牙,道:“把你们老大叫出来。”
沙匪当场不服,丁零当啷地就要来打,谁料刀子没飞来,身后反倒想起来一声喝止。
“住手!”
其声如狮吼,裹挟着藏不住的灵力,修为低些的修士闻声也该晕过去了,封澄挑了挑眉,有点意外。
当年东格拉塔嚣张的那批匪,被她拎出来杀了个干净。
横行乡里的匪帮,临走时,只剩个老态龙钟的烧火厨子,颤颤巍巍地拄着拐,看着她孤身策马而去。
几十年不见,这地儿的匪帮死灰复燃,老大变成个修为有成的女人了。
封澄掠身而下去,众沙匪当即一惊,齐齐向后道:“老大!”
那女人的身材极为魁梧,几乎到了让人仰视的地步,封澄忽然眼皮一跳,心中有了点儿不太好的预感。
总觉得今天命里犯人。
不犯小人,犯熟人。
那女人骑着高头大马,大马金刀地往那一横,周身匪气便止不住地铺面而来,她走得越近,封澄的眼睁得就越大,最后,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睛。
“在老娘地盘杀人,你几条命够使!”
女人大吼一声,跳下马来,抬眼便看向站在地上的封澄,她边走边喊:“你兵器呢?拿出来!”
封澄笑笑:“它杀孽太盛,见了血收不住。”
这句话阔别经年,再度从故人口中而出,女人霎时怔住了。
封澄道:“蝎子,好久不见。”
她的容貌变了些,却变得不多,兴许是她身上灵力也不少的缘故。
蝎子的脸僵住了,她久久地凝视着封澄的脸,片刻,她猝然回过神来,怒吼道:“……你是谁!”
封澄抬起眼来,有些疑惑:“?”
蝎子缓了缓,才喃喃道:“……你早死了,那可是天魔之主。”
她亲手指给那小丫头的魔物,误以为是普通人形天魔的魔物,是如假包换的天魔之主。
蝎子至今仍然难以忘怀,在指路的第二日,她怀着一肚子气,回到那街道,本打算埋伏那二人抢走人形天魔,谁知等来的却是街头传来的消息。
天魔之主持劫,重新现世了。
她茫然无措,电光火石间意识到,天魔之主持劫,似乎便是手臂生了蛇鳞的人形天魔。
“听说持劫昨日被城里俩不长眼的修士伏击了,这才被人瞧见的。”城外酒馆闹闹嚷嚷,她灌酒喝得魂不守舍。
“那俩修士死得可惨吧?啧啧,撞到谁手里不好,竟然撞到持劫手里了!”
“昨晚消息可热闹了,我怎么听着还有赵家什么事儿,赵家是不是也私吞了一只天魔?昨晚人形天魔这么多吗?”
“……”
说着说着便聊歪了,络腮胡坐在她对面,半晌,叹了口气,安抚她道:“你也别太难受……那不是小坏秧子自找的吗?怪你自己做什么?”
她打了个酒嗝。
对,猎魔却猎到持劫头上这件事,是那小坏秧子自找的。
可她偏生难受——猎杀持劫的滔天大祸,本该落在她头上。
小坏秧子那么年轻,那么机灵,那么气人。
她不知为何,止不住地呜呜大哭,骇得络腮胡手忙脚乱,络腮胡央求道:“你光喝闷酒,也说两句话,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