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连人都不是——是个魔。”
“……可惜了,那可是赵公子,看上哪家姑娘不好,偏偏看上个不是人的。”
明明是深夜,赵府却是灯火通明,周寻芳轻轻捏着太阳穴,一把将手中信报敲在案上;“消息哪里传出来的?”
赵年不敢犹豫:“一伙儿长煌大原上来的散修,逢人便起誓,讲得街头巷尾风风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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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寻芳冷笑两声:“好猖狂的东西!撒野撒到洛京来——寻几个人去,将人悄悄处理了,该抓的抓,该赶的赶,该杀的杀!”
思索片刻,周寻芳心头又有不解:“即便传,消息也不会是空穴来风,阿雪这小子才要了生死咒给那小血修,为何又和天魔扯上关系了?”
周寻芳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何时,这孙儿的行事作风远远超出了她的了解。
前几日还打算横刀夺爱,这几日又准备红杏出墙。
“去查,”周寻芳皱眉道,“若查出什么来,只管把阿雪拎回来跪祖坟。”
赵年苦笑一声,应声而去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喃喃道,“有股格外熟悉的、离经叛道的味道。”
***
封澄费力地将赵负雪带回了客栈。
此地蛮荒,带着斗笠兜帽的人并不少,封澄拿赵负雪的衣物将头脸一盖,去买了两件兜帽长衫来,二人一路上未受到什么阻拦,她照着自己的经验去药铺里取了专治损耗的药物,再带着赵负雪回到客栈中。
去客栈上楼时,店小二也只是愣了愣,封澄将银子丢给他:“取个药炉来。”
小二捧着银子,登时喜得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忙应了一声,飞快地去厨房取药炉,封澄转身,将赵负雪带入了房中。
二人身体的自愈能力都极强,不过这会儿,封澄已觉得好一些了,赵负雪是内伤,她伸手把人翻了翻,不见什么明显的外伤,只是面色仍然苍白。
他的衣襟与袖子上有血迹,封澄一见便皱眉,想了想,她决定动手为他除去。
赵负雪生平最为好洁,若要他穿着血衣去睡,指不定第二日要如何去死了。
偏生赵负雪此时躺着,脱衣不便,封澄也懒怠将人翻来翻去了,于是上手一撕——
“客官,您要的药炉来了!”
店小二献宝似的杀进来,谁料一抬眼,便是封澄坐在榻上,撕开了身旁之人的衣襟。
皮肉雪白,胸膛漂亮,是那种看着不显,却隐含巨大力量的美丽男体。
此时此刻,昏迷不醒。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缓缓地抬头看去,只见那兜帽女子盯着他,浑身黑气压爆发,咬牙切齿道:“……还不滚出去。”
店小二面带微笑地把药炉一放,随即一个翻滚出去,若无其事地带上了门。
第67章 不是好人
那小二机灵,临走时还知道把门牢牢地扣上,紧接着封澄便听着他模糊不清的吩咐声:“这边贵客,无论如何也不要打扰,听到没有!”
封澄虽恼这无礼小二推门而入,这么一听竟有些哭笑不得,她摇摇头,继续动手撕赵负雪的衣物。
手还未褪回人型,即便再是小心,无意中也仍会刮到赵负雪的皮肉,昏迷不醒的人似有所觉,轻轻地唔了一声,封澄一顿,随即轻声道:“……手重了吗?”
赵负雪并无所觉,眉眼紧闭,封澄松了口气,继续轻手轻脚地除去他的衣物。
除尽上身,已无血迹,至于下身,封澄的手停了停,还是颇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不脱也罢。
她将血衣一丢,随即将被子给赵负雪身上盖好,便起身去点炉火,煎上药,她守着药,咕噜咕噜的声音,与窗外不知何时落下的秋雨混成难舍难分的一团。
药煮好后,封澄端来赵负雪榻边。
而怎么让赵负雪喝下这碗药,成了一个难题。
“这要怎么喝?”封澄拿着药匙往赵负雪唇边比划了比划,她试着往赵负雪口中塞药匙,
谁知他齿关紧闭,封澄眉毛皱成一团,一手执药匙,一手轻轻拍拍他的脸:“嘴,松一松,松一松。”
他浑然不觉,连眼睫都未有分毫颤抖。
捏开下巴似乎也行——封澄正要伸手,结果巨爪还没伸到赵负雪下巴上,倒先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这一捏下去,赵负雪整个下巴该碎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封澄叹了口气,将药匙丢进碗中,起身去拿斗篷——罢,吃药这条路是行不通了,直接叫个医师来施针把脉。
谁知斗篷刚刚披在身上,床上的赵负雪忽然又呜了一声,封澄一回身,却见他眉毛紧蹙,看起来万分难挨。
她又坐了回去,想了想,端起了药碗。
“实在难受的话——你要喝药吗?”
赵负雪又咳了两声。
封澄:“……”
她狐疑地看过去。
咳过那几声后,赵负雪又安静了,仿佛方才那几声不过是幻觉一样,他还是苍白安静地昏迷在榻上,只是眉宇间仍有清晰可见的痛苦之意。
思来想去,封澄心头一横。
“我又不能捏碎你的下巴,”她若有所思对着药碗道,“话本子里好像是有个可行的办法——虽然我一直觉得这个行为没有道理,但试试也不少块肉,对不对。”
她自说自话地劝了自己,然后,封澄小心翼翼地凑近,低声道:“你确实没有醒着吧?”
回答她的是一片安静,赵负雪没有咳了。
没有醒着。
端着药,犹豫了又犹豫,半晌,眼一闭,封澄的心狠狠地一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