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负雪皱眉,抬手一记灵视拢住眼睛:“有人形天魔的魔气,、去追,他逃不远。”
封澄点了点头,只一翻窗,疾奔入茫茫夜色中,赵负雪紧随其身后,封澄循着魔气痕迹,细细追索。
这段过程着实有些漫长,追着追着,封澄一边寻魔气,一边很有闲心地同赵负雪闲聊:“赵公子,你觉得长煌大原最可怕的是什么?”
迎着有些冰冷的夜风,赵负雪摇了摇头。
“并不清楚。”
封澄踏过砖瓦,行至两列瓦房的交界之空时,转身一个唿哨,腰间长生便如游鱼般飞到了她的脚下,赵负雪轻笑一声,见素也如法炮制,二人一同御剑,只见夜色中两道极快的剑光划过,一如星尾。
封澄道 :“最可怕的是此地的人形天魔,听我说,如若你不小心碰到,一定立刻就跑,绝对不要回头,这真的是最为可怕的东西。”
赵负雪又笑了:“怎么说。”
少年天才,剑骨天成,平生未曾惧怕过什么东西,岂会有逢敌而落荒而逃之理?
封澄不回答,反而问道:“赵公子听说过人面熊吗?”
赵负雪道:“似有耳闻。”
“听说是西面的一种野兽,明明为凶兽,却常常人立起来,以引诱过路之人走近,然后在真容败露之前,将人扑杀入腹。”
封澄点点头:“赵公子说得不错——人形天魔,便是这种东西。”
“他以人的形貌出现在你的面前,一应举措,都看不出异类的样子,或许还善解人意,或许还彬彬有礼,久而久之,你便当他是那只人立起来的熊,而放下戒心,向其走近了。”
说话时,封澄目视前方,并不看赵负雪一眼:“它们像画着人皮的鬼一样,当你走近,这皮面便落下,露出的便是无可争议的狰狞鬼相。”
她道:“吞吃入腹,片甲不留,或许还会将你取而代之。”
她说得这番闲谈突如其来,在这追捕途中堪称突兀,口气依旧是那副闲散的、调笑的玩笑口吻,可莫名其妙的,赵负雪觉得她大概是亲眼见过的。
“她从前到底有多辛苦。”赵负雪忍不住想。
第64章 只是一把剑
二人沉默一路。
她的剑飞驰起来,如同风一般,越刮越快。。
人形天魔多为一族天魔的首领,单打独斗之时甚少,故而抓取时也麻烦,叫价更是高昂,能出钱买下‘干货’的人,必然也不是好相与之辈。
魔气最后停留的地方,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小巷。
“就是这里了,”封澄心想。
二人抬眼望去,果然,一道影子好整以暇地坐在死巷的墙头上。
这个人——不,应该说是魔,背对着光,墨色的长发系着雪白飘带,好似一只瘦削的、披麻戴孝的报丧鸟,此魔并不试图掩饰其魔族特征,相反而之,他把素色的衣袖随意向上挽着,露出了手臂处的青色寒芒。
是鳞片。
一照面,封澄便心中一紧。
“等等,”她轻声道,“人形天魔的魔气……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大魔之间根本不用交手,一个照面就能察觉对方斤两,而封澄只觉得自己手臂一阵一阵地收紧,肌肉几乎开始了痉挛。
眼前的香料商人根本不是利欲熏心的修士,而是一只实打实的,如假包换的人形天魔!
他要‘干货’来做什么的?电光火石间,封澄心中莫名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
他是来收殓同族尸骨的。
人形天魔居高临下地笑笑:“追这么远。”
声音如同极寒冷水,刹那间便将人的神智抽干,封澄心中暗道:“蝎子真是命大,要是能在这东西面前活着出去,我就把头摘下来送她。”
因其自身血肉珍贵的缘故,人形天魔几乎不会把自己置身于人群之中,能大摇大摆出现的,不是自信藏得好的,就是自觉拳头硬的。
封澄自问是属于能藏好的那种人形天魔,而凭着此人藏也不藏的鳞片可以断定,这是个自觉拳头硬的。
而且——封澄在心底默默补充一句,还是非同一般的硬。
她觉得这天魔,搞不好上辈子见过。
赵负雪执剑,雪亮剑光霎时照得巷子里有些惨白,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天魔,浑身上下皆紧绷——这天魔令他感觉十分不妙。
封澄眯着眼睛道:“我觉得这位公子有些面善,似乎是从前见过。”
她说得从前,自然是上辈子那个从前了。
天魔笑了,声音被面具遮盖,有些闷。
“我也觉得姑娘眼熟,”他慢慢地道,“如果姑娘的同伴把剑收起来,这句久别重逢的寒暄还能更真实一点。”
他一说话,封澄心中的三分怀疑霎时便成了七分肯定。
她轻轻地向后比了个手势,赵负雪低头看去,本以为是个“拔剑”或者“收剑”的意思。
谁料封澄的手指,坚定地比划向着巷子的出口。
这个动作,如果不出意外,意思是,撤。
撤?
封澄微笑道:“自长煌大原的极北之地深入内腹,不知大人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坐于墙上的天魔似乎愣了愣,他闷笑两声,忽然道:“你认得我。”
封澄道:“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句话仿佛极大地取悦了这位天魔,他笑道:“好一个天下谁人不识君,可凭这句话,不足以让我放过你。”
赵负雪微微皱眉:“好大的口气。”
封澄一见,便知道此人是半点不打算逃,她微微叹了口气——果然是赵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