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澹高中状元以后,不日便会入朝为官,届时家中的开销也会更大,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钱?可总不能指望陈清澹再去卖画,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姜苏雪便琢磨着盘下两个铺子,她今日出门也临时看了两家铺子的地址,各方面都很不错,就是最终是否定下来,还要回去和陈清澹商量商量。
陈清澹对做生意的事情是一窍不通,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生意。听到姜苏雪想要盘两个铺子,他便没有反对,要多少钱拿多少钱。姜苏雪说得没错,他日后入朝为官了,断不能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卖画。
夫妻二人正一起商议铺子的事情,就有下人来通告外面有人送来贺礼。
陈清澹在京城里没有与人结交太多,送礼的人却不少,很多人他听都没听说过。
陈清澹把富商的礼都退了回去,至于朝中官员的礼则留了下来,同时也备好回礼。人情往来这种事,陈清澹想要在官场上行走,就不能推辞。但过于贵重的礼,他同样没有收下。
仅仅是收礼、回礼就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最后陈清澹还得亲自去周桥生和张守志那里走一趟,毕竟这二位可不是随随便便回个礼就可以应付的,还是要登门才有诚意。
周桥生那里没有什么好说的,勉励了陈清澹几句,叮嘱他入翰林院以后该怎么做事,都需要做那些事,几乎是想手把手教陈清澹怎么当官。
陈清澹还真得仔细听听,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去翰林院当官,很多事情的确不了解。有了周桥生的指点,他就少走了很多弯路。
末了,周桥生道:“翰林院大学士孙岩与张首辅私交甚密,你既于张首辅有几分姻亲关系,料想他也不会为难你。”
周桥生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真的只是在提醒陈清澹一句。
陈清澹听完却心中一凛,知道周桥生这是在敲打自己,逼自己表明立场,到底是选择站在张守志那边,还是站在他这边。
陈清澹的确有心投靠江南党,可话不能明说,委婉道:“沾了内子的光,不然张大人也不会注意到我这一介布衣,不敢妄谈关系。”
周桥生微微挑眉,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离开周府,陈清澹上了马车,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换下来,他揉着手指的关节,他还没来得及入朝为官,周桥生就急着逼他表态,那么张守志呢?
陈清澹一会儿还得去给张守志回礼,他已经预料到,张守志也会怎么做了。而他又该如何应对呢?应承下来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先推脱一二了。
张守志对陈清澹更加亲切热情,还招待他吃了晚饭,早就准备了一桌酒席,“贤侄不必同我见外,日后入朝为官有什么难事,都可以来找我。”
陈清澹笑道:“多谢叔叔。”
席罢,张守志放下酒杯,漱了漱口,对陈清澹说道:“我与翰林院大学士孙岩有几分故交,贤侄在翰林院只管放心去做事。罢了,倒是我多嘴了,你与周次辅的关系可更亲近。想必这些话他也已经都说过了。”说着,他摇摇头。
陈清澹心下微沉,试探来得这么快吗?“叔叔。”
张守志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贤侄啊,你也知道叔叔我在朝中的身份尴尬,如今你能入朝为官帮我一把,叔叔真的很欣慰。”
陈清澹没想到张守志说话这么直接,他微微一顿道:“忠君为国是臣子的本分,若叔叔不嫌弃,我定会追随叔叔一起为国效力,也算不辜负老师的教诲。”
他这一番话滴水不漏,既没有回绝张守志,也没有冷落周桥生,总之,对投靠张党的事情只字不提。
张守志听完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话题一转拉着陈清澹说起了家常话,等到天色已晚,才放他离开。
陈清澹走后,张守志望着漆黑一片的夜色,负手站立在窗口,轻笑道:“年轻人。”
门客从屏风后走出,对张守志行礼道:“大人,陈清澹恐怕是不想为您效力。”
张守志道:“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年轻。以为靠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在朝中闯出一片天地。”
殊不知,没有贵人相助,就算再有才能,最终也只是被埋没的份儿。
门客小心道:“他会不会已经投靠了江南党?”
张守志慢慢转身,看向门客道:“不管他有没有投靠,接下来让他吃点苦头,他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门客思索半晌道:“大人所言极是。”
“年轻人,呵呵。”
陈清澹料想自己这番话虽谈不上得罪张守志,却也惹得张守志不快了,接下来去翰林院做官,恐怕就没有那么顺了。
陈清澹靠在车厢上,抬手捏着眉心,调整自己的情绪。等到他下车以后,已经没有人能看出来,他方才的情绪波动了。他还是那个满怀朝气的官场新人。
次日,朝廷的任命书下来,陈清澹按照管理被任用为翰林院修撰,随着任命书一起来的还有官服、官印。
陈清澹摸着官服上的纹理,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是他前世努力了一辈子,也到达不了的高度,却是这辈子他的官场起点。
半晌后,在姜苏雪的催促下,陈清澹换上了官服试一试。
这官服仿佛是为陈清澹量身定做的,十分贴合他的身形,衬得他仪态更加超绝,看上去有几分官威,不像是刚刚进入官场的新人,反倒是像做了许多年的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