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河岸上,轻轻把手里的荷花灯送入水中。
忽然,陈清澹察觉到一抹视线,他抬头。对面的姜苏雪也刚把荷花灯放进去,二人隔岸对望。
姜苏雪头上并未挽成妇人的发髻,她的眼神压抑着眷恋和温柔。陈清澹心神微荡,这眼神着实令他熟悉。
在前世时姜苏雪就经常这样看他,他不太懂,也不明白代表着什么,只觉得每次对上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想要逃离。
只有姜苏雪知道,那眼神代表着爱意,可羞涩如陈清澹一门心思逃跑,让她误以为自己不受人待见。
陈清澹心中疑惑不解,他们不过只见过一面,姜苏雪为何这样看他。话说回来,当年姜苏雪去永安镇做什么?他与姜竹言相交这些年,也未曾听姜竹言说起永安镇有什么亲属。
冷静下来的陈清澹抛除所有不可能的答案,那么只有最离谱,却显而易见的答案——姜苏雪也是重生之人。
正因为是重生,所以当初才回去永安镇找他,可又为何要找他呢?又为何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嫁人呢?
二人对望许久,周围人来人往,他们的时间却仿佛停滞。
姜苏雪慢慢从怀中拿出一张手帕,放进了河灯里,轻轻往前推送了一下。
河灯顺着水流飘到陈清澹面前,手帕上绣着两根翠竹,那是陈清澹前世最喜欢的东西。
陈清澹迟疑着把手帕捡起来,他心有所动,从怀里拿出当初买下来的廉价发簪,将发簪放入河灯。
可惜陈清澹的荷花灯转瞬就被河水打翻,他愣在了原地。
姜苏雪却笑了,她看见了那发簪上一闪而过的小雪花。
陈清澹看见她笑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最终二人什么话也没说,直到灯火阑珊,才各自散去。
陈清澹也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不可能因为一个约定就贸然提亲。他得像个好一点的借口,说服周孟然才行。
周孟然察觉到自己的学生最近心不在焉的,讨论文章也总是时不时地走神。忍了好几天,周孟然终于忍无可忍,“子澈,你近日可有烦恼?”
陈清澹怔愣了一下,随后摇头苦笑,“没有。”
周孟然皱眉,“你我师生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清澹欲言又止。
“子澈,你可不是什么犹犹豫豫的人。”
陈清澹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我那日见到姜家一个女子......老师放心,我是不会去提亲的。”
“......”周孟然哪能放心?看陈清澹这离奇的样子就放心不下!不过得到陈清澹这个承诺,他也算安心一些。
又过了两日,陈清澹瘦了一大圈,写文章时也是错误频出。
周孟然叫他两三声,他才能回过神。
周孟然:“......”小狐狸,别以为装可怜,我就看不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陈清澹越来越不爱说话,但还是用心读书,只是偶尔望着窗外出神。
“......”周孟然开始怀疑真假,他是知道陈清澹一贯能演戏的,但好歹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会不会真的是想娶媳妇了?如果他是在演戏,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女子去演戏吧?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周孟然已经和自己和解了,只是一门亲事而已,姜家如今已经没落,就算帮不了陈清澹,也不会拖他的后腿。
周孟然亲自替陈清澹找姜竹言提亲,自己食言而肥,他有些没脸。
好在姜竹言也识趣,没在这上面嘲笑他,这门亲事是好不容易求来的,姜竹言也不会做那么蠢的事情。
亲事定在了乡试之前,也算给陈清澹沾沾喜气。
陈清澹虽是无父无母,自身却也不差钱,彩礼一样都不少,还送了好几幅画给姜竹言。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办完了婚事。
新婚回门之后,陈清澹就收拾好行囊去广陵府参加乡试。
广陵府是本省的省城,其繁华程度比之平州府更甚。陈清澹来到广陵府后,就花大价钱租了一个小院子。
这小院子离考试的贡院很近,而且比较僻静,虽说价钱贵了些,但也能让陈清澹住的舒心。
住进了小院里,陈清澹就开始专心备考,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又在广陵府传开了。
第55章
菊园里,书生们在园子里宴会,讨论诗词歌赋。乡试在前,这种集思广益的讨论有时候也能拓展一个人的见识。宴会一开始都是各自吟诗作赋,但讨论着讨论着,话题就免不了偏到了陈清澹的身上。
要说陈清澹如今可是各州府的红人,倒不是因为他的画作或文采,而是因为他是名儒周孟然的学生。在整个大庆国,周孟然的名号谁人不知?他突然收了一个学生,很快就传遍了各地。
锦衣华服的书生将酒碗轻轻送入流水中,曲水流觞是文人聚会少不了的活动,“今年的乡试,陈子澈也会下场吧。”
“他应该早来广陵府了吧?”蓝衣书生看着菊花花瓣落入流水中,“一直没有露面,倒有了几分故作高深的意思。”
锦衣书生收回手,目送酒碗流走。旁边的侍女马上上前递来手帕。他简单擦了擦手,“啧,我还想看看这人到底有几分真才实学呢。”
旁边正在赏菊的书生听到他们的对话,便道:“他在平州府可是很有名声,就是不知几分真几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