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芭蕉树,底下鸡棚,梁间飞燕,院里大树;初长嫩绿的芦苇,大片乳黄的迎春花,潺潺东流的小河水,宽阔无垠的碧蓝苍穹……
还有那个她。
大的蛮不讲理吧唧一摔,小的哼哼哈哈寻找缝隙涌入,噼里啪啦,嘁哩喀喳,咕咕嘎嘎,把空白填满。
好幸福呀——
这是曹光新家的瓜棚,他今天正好在田里干活,见江师傅开着挖机给隔壁翻塘,一时手痒,就把活儿接过去干了。
那边水塘翻个差不多,他把挖机停好,脖子上挂的毛巾擦汗,到瓜棚底下,伸脖一看,“哎呦这么多好吃的。”
可惜没有他的份,沈新月米饭只打包了两份,筷子也只有两双。
江有盈心肠好,寻思着他既然帮忙干了活儿,请他吃个午饭也在情理之中,饭盒让出去,“我跟嘟嘟吃一份就好。”
沈新月点头表示答应,嘴上却是另外一套,“小曹你没有自己的家吗?”
曹光新愣了下,“啥意思,我有家哇,我家就村东边,猫咪客栈你知道吧,就那附近。”
沈新月“哦哦”,塑料袋垫着,装菜的打包盒一个一个揭开,“那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有啊。”曹光新叉腰站一边,“我妈我爸都在,还有个上初中的妹妹,但她现在不在,市里上学。”
沈新月对他的家庭状况毫无兴趣,“那你怎么不回家吃饭。”
话至此,再是蠢笨也该听出人家的言下之意了。
江师傅盘腿坐在小蒲团,脸埋进臂弯,笑得双肩发抖。
曹光新恍然大悟,“哦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他哈哈大笑,“姐你这话可真绕,一般人听不明白。”
“这话还绕?”沈新月嗤笑,“那只能说你智力还稍有欠缺。”
“好,好——”他举双手投降,倒退出瓜棚,“我走了,不当电灯泡,二位慢慢享用。”
目送小曹远去,沈新月立即换了个甜甜笑模样,夹块鸡肉喂给身边人,“老婆你先吃。”
这孩子变脸也太快了。
抿唇平复,江师傅收回表情,张嘴接。
“好吃咩?”沈新月满脸期待。
饭店大厨的手艺,自然不赖,江有盈点头,待食物咽下,“好吃,还有嘟嘟一片暖心加持,味更香。”
“嘿嘿——”沈新月顿时飘飘然。
她搁下筷子,双手把人胳膊搂着,脑袋枕上人肩膀,张嘴开始吐泡泡。
“好幸福哦,好满足哦,好快乐哦。”
江有盈反手捧了她脸,好玩地捏捏耳朵,“好乖乖哦。”
只是……
“我们还没在一起呢。”江有盈说。
“那你想跟我在一起吗?”沈新月发顶在她肩窝里蹭蹭,两眼用力往上看。
“那你想跟我在一起吗?”江有盈把话抛回去。
“我想跟你在一起。”沈新月坚定。
“是为了名正言顺跟我睡觉吗?”江师傅好奇问道。
沈新月一下把脑袋摆正,眼睛睁得大大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啊。”
“吃饭。”江有盈抓起一次性竹筷,“可以边吃边说,你辛苦拎来的,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把人想那么坏,沈新月撇嘴,“也不怎么辛苦,反正是记你的账。”
“嗯?”江有盈皱眉。
“没啥。”沈新月捧碗,夹菜埋头大口吃饭。
“吃慢些,你一路跑过来,吃太快容易撑着,反胃。”江有盈把随身的大茶壶摆到桌面。
乖乖放缓进食速度,沈新月认真想了想,“没错,我是馋你身子,因为我喜欢你,我觉得这很正常,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光明磊落,正视自己的欲望。”
这个问题之前谈论过很多次,虽然题面不同,本质是一样的。
沈新月后来多次复盘,总结失败原因,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她畏畏缩缩,人到了秀坪,思维方式仍被困城市鸽笼,心里还想着房车票子,担心自己给不了对方未来。
事物没有好坏之分,是人心是作怪,名牌包包和粗布麻衫谁也没比谁高贵,之前谈不拢,是两人价值观存在巨大差异,她想给的,并不是对方想要的。
“想和你牵手,拥抱,想跟你接吻,睡觉。”沈新月摊牌了,不装了。
“就这么简单。”
从村东到瓜田这段路,她蹦蹦跳跳,神采飞扬,心情大好,所以自作主张大声向世界呼唤爱人。
至于是不是为了名正言顺跟她睡觉……
沈新月纸巾擦嘴,拧开茶壶盖子,帮助咽下口中食物,“再说了,不名正言顺也可以睡觉啊。”
顿了顿补充,“你情我愿就行。”
“到底是城里人。”江有盈似笑非笑,“玩得就是花。”
什么话!
沈新月不答应,“我虽然是城市户口,但我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城里人,谁家往上细数三四代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你不想确定,没关系啊,我们可以继续这样,你不想跟我亲密接触,也没关系,我会保持距离。”
“不过嘛……”她话锋一转,笑了,眼睛弯成月牙,“亲的时候,感觉你也挺享受的。”
说着忽就贴去,伸手在人腰侧不轻不重捏了一把。
捏得江师傅娇滴滴“哼”一嗓子。
“还没怎么着就软成塘泥了。”沈新月一手扣住她肩膀,一手揽腰,将她虚环在怀。
这家伙,手段百出。
晌午,荷塘里瓜田里,干活的都回家吃中饭了,四下只有呼呼的风。
风落在地上,变成一个个透明的光屁股小娃娃,调皮摇动瓜苗,拍打灰尘,从瓜棚屋顶和缝隙里,扒开伸进个脑袋好奇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