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很可怜的。
被残忍地开膛破肚、鱼鳞漂亮地一字排开了。
也就是自那时起,纪家多了一只“野猫”。没人见过这畜牲的模样,只有偶尔暴毙的鸟儿证明着它的存在:起初是很惨烈的。湿润的羽毛总会掉落在各个不同的地方,而每次出现都会引起一阵不小的动乱……可是慢慢的就连这些也痕迹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具安然沉眠的冰冷。
纪羽每每会安葬它们,花园自此成为小型的人造天堂、角落开满白玫瑰和车矢菊。那些花儿开得艳极了,简直像是吮食着骨血哺育出来的——她那令人惊叹的天赋也为此展现出来。
在其他人还在为刀下的鲜活而感到惶恐时,她已优雅地将一只兔子解剖完毕。你为什么不害怕呀?同组的成员敬佩地询问,她却只是笑着说了句“因为很漂亮啊。”
柔软的皮脂一丝一丝从腔腹剥落时很漂亮、艳红的血管一脉一脉在掌心瑟缩时很漂亮。感受到它急促的心跳了吗?多可爱呐——
见到楚惊蝶的第一眼、纪羽就这么想了。怎么会有如此合我心意的人呢?她咬着舌尖不遗余力地颤抖着,狂热的恋慕充斥着她的胸膛,猗郁的爱、牺牲和虚伪的美德……模糊的渴求交织在一起,简直要祈求上帝才能勉强将其压抑了。
——“纪羽,祝我幸福吧。”
所以在听见这句话的那一刻,多智近妖的优等生近乎茫然了。什么才是幸福呢?她捧着她坠落的泪珠急切地思索,你为何如此渴望这种幸福呢?
为了那所谓的幸福你要丢下我吗?不可以这样的,小楚。连我都没弄明白的事你怎么能贸然奔赴呢。
而楚惊蝶就这么看着她,在她质疑的安全里稳稳地站着。“纪羽。”她俯下身来托住女人的脸颊,“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无论是未来还是爱情。”
“你说你爱我,可你总让我患得患失;你说你爱我,可你总让我落魄失意。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说服自己放下不安去信任你,哪怕这要燃烧我的生命——”
“但是这里,”她苦笑着指向自己的心口:“已经被你伤到血肉模糊了。”
“你从来都看不到我的绝望与消极,你只会理所当然地向我索要一些连我自己都奢求的东西……爱我为什么从来不肯坚定地奔向我呢?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求你放过我吧。”
“也至少、给我留一条活路呀。”
留活路。留活路。
水里当然没出路。和纪羽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像是被咸腥的泥沼包裹,楚惊蝶复又自言自语地说也许你根本就不爱我,也许你只是在等待一个更加完美的选择……
不是的。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爱上的只是一个虚影、一个你臆想出来的完美形象——”“不是这样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爱你呀。”纪羽打摆子似地颤抖着,话语像是受伤的鸟儿一样坠落在地:“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你啊……”
明明望眼欲穿是她,明明辗转反侧是她。
明明终日冥想是她,明明方寸紊乱是她。
是她,从一开始就是她楚惊蝶啊。
“我当然可以如你所愿地说出无数甜蜜誓言以表真心,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吗?”她竭力调动着失去知觉的咽喉,磅礴怒火倾泻的此刻怎么轻飘飘的:“因为我全然相信你呀。”
“我相信你一定会留在我身边的,那些虚伪的承诺不过是对这份信任的亵渎罢了:只有互不相信的人才会选择缔结约定啊。”
“可是现在,你竟然在质疑我?明明是你先疏远我的,明明是你先背弃我的……你竟然、说你在意我?”
我没做错什么。我没错。错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我——
“你的爱,如此廉价吗?”
楚惊蝶的呼吸顿住。无法言喻的寒冷冻住了她向前行进的脉络,那些言语滞待着、一个一个挖出来时像是迷途的羔羊:“啊。”
是啊。
“是我的感情太脆弱了。是我的爱太廉价了。”
她是4136。
“所以你一定要躲远点,千万千万、别再遇见我这样的人了。”
——她的爱不值钱。
-
楚惊蝶也不是没想过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那是她刚满十八岁的时候,肋骨单薄、瘦削、玻璃般纤细的心脏却燃起熊熊火焰:那独为楚清歌燃烧的火焰。彼时的她尚不知这份深埋的感情会在何时炼化成钢铁,但是如果那天真的到来,早已为自己斩断退路的女孩这样想,那我会带着它沉入黑冷的池塘。
楚清歌时常在她身上看到显形的厄运。新学校压力很大吗?难得提前下班的女人这样关心,我看你黑眼圈很重呢。
任务员略显心虚地偏过了头,没敢说自己是因为连日来的调查而缺乏睡眠——可即使如此能够获得消息也非常有限——目前只知道自己大概是被楚家收养的孩子这件事。比起身上这层摇摇欲坠的大小姐光环,她果然更在乎到底和楚清歌有没有血缘关系。
那本是万分普通的一天。她像往常那样命令司机将自己送到了咖啡店、像往常那样与私家侦探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像往常那样毫不设防地打开了包厢门……然后她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正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晃动的青金石耳链比灯光刺眼。
她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虽说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可在大自己十二岁的继承人面前她到底是弱势的——
“需要给你一个解释机会吗?”对方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我亲爱的妹妹。”